然而身爲另一位主角的藤檀並沒有察覺到特修斯碎成屑屑被水沖走的少男心,甚至還上去再按了兩下衝水鍵。
“你爸媽叫什麼名字?”
特修斯無語,久久沒有回答,倒是藤檀慢慢回過了神,遲來的人情世故學從腦子的角落裏掙扎着艱難擠出來,藤檀湊過去,壓低聲音神祕地問道。
“是不能說嗎?”
特修斯:“……倒也沒有不能說。”
“那……”藤檀眼睛一亮,拖長的尾音裏滿是期待。
“你們第一軍的招生處主任。”特修斯頓了頓,“——寧致遠。”
藤檀眨了下眼睛。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說出來之前像是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但知道兩個人有血緣關係後,放在一起比較確實能從不少地方發現相似。
公頻另一頭,好不容易掙脫了霍山鉗制的蘇觀重新佔據了高峯,把霍山踩下去,蹲他背上,頗有些震驚
“寧老師竟然有兒子?!”
學校裏竟然還有他這個情報頭子不知道的信息?!
霍山想要爬起來,悶聲悶氣道:“嚴格來說八卦不算正規情報信息。”
“你懂個屁!”蘇觀一腳鎮壓霍山,按着戰術耳機認真聽公頻,生怕錯過一個信息點。
嚴律想了想:“我記得寧老師的夫人好像有……”
“早些年身體還沒這麼差的時候懷上的。”滕其臨對着路過的人開了一槍,“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生’,那位夫人一直以來身體就不是很好,被查出患有基因疾病後,身體承受不了孕育孩子的痛苦,就做了體外生物箱培育。”
齊鴻影扭頭:“你怎麼知道?”
算算時間,特修斯出生應該是寧老師來第一軍之前的事情了,這麼私密的事情和寧老師關係好的熊教官他們都不一定知道。
滕其臨瞥了他一眼:“那位夫人的胚胎取出手術是在滕氏旗下的醫院做的。”
基因缺陷患者很還罕見,所以滕其臨記得很清楚,只不過手術後沒多久,寧致遠就帶着特蕾莎和還在恆溫生物箱裏的特修斯離開了。
齊鴻影:“……”
他默嘆一聲。
滕家早些年瘋狂擴張,產業遍佈各行各業。
藤檀盯着火堆,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你母親……”
“我母親叫特蕾莎。”特修斯撥了下面前的火堆,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像是努力在從記憶力幫藤檀扒拉答案,“她在第一軍接受治療。”
監控室裏的熊季青也有些驚愕。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和寧致遠認識差不多有十來年了,早年間在特蕾莎病情還沒有這麼重、勉強能走動的時候,彷彿在偶爾的晚間散步中提到過他們有一個孩子,但這個孩子具體信息,一次都未從寧致遠的嘴裏聽到過。
熊季青微微皺眉。
十多年,不是十多天,幾乎是一次都沒提過,實在不像是一個父親會做的事。
寧致遠的眼睛裏,從始至終都只裝着特蕾莎。
“在我們學校治療?”藤檀狀似好奇地問道,“我們學校除了校醫院還有其他醫院?”
“在你們學校醫學院的基因研究院裏。”特修斯說道,看向藤檀的眼神有些奇怪。
一說起第一軍,除了軍校老大哥的名頭,能讓人下意識聯想到的,就是基因研究院,全名查瑞基因病症治療研究院,在整個星際都很有名。
這也是爲什麼近年來第一軍雖然各項賽事名次都不算好,但仍然能獲得財政部大量資金投入的原因。
果然……藤檀忽略特修斯看過來的目光,得到了想要答案後瞬間就和腦子裏的人對上號,從地上撿了根樹枝扔進火堆裏,火焰噼裏啪啦竄得老高。
藤檀不再說話,特修斯此時卻不想就這麼停止,他猶豫兩秒,語氣裏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希望問藤檀:“或許你見過她?”
不等藤檀回答,特修斯迫不及待地伸手比劃開:“她大概這麼高……不過現在經常坐輪椅,是輛很特別的綠色輪椅!棕栗色的頭髮,很長,差不多到腰,帶一點點卷……”
藤檀歪着頭,靜靜地聽特修斯急迫又神采奕奕地形容他的母親。
漂亮精緻到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卻給了特修斯她最純粹的愛。
火焰的每一下噼啪聲都比前一調更低時,特修斯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低不可聞。
“她很漂亮也很溫柔……但是生病了。”
這是他依照記憶裏少得可憐的一些相處對自己母親的總結。
特修斯有些出神。
今年他還沒有真正見過自己的母親,只在和尚寧一起過春節的時候得到了一個視頻通訊,全息投影裏的母親和去年這個時候比起來,變得更加蒼白瘦弱了。
寂靜的傍晚飄蕩着遠處的槍聲和鳥叫,近處的火光煙氣薰得人眼睛霧濛濛的。
滕其臨嘆了口氣。
有關特蕾莎的事情,其實也並不是什麼祕密。
查瑞的基因研究院主攻治療各種基因類的疑難雜症,每年都會招募一些患有基因疾病的志願者進行自願的實驗治療。
在這個基因病變必死的時代,查瑞基因研究院的治療研究項目極大的緩解了病人的痛苦,延長他們的生命,在這些基因疾病患者眼裏,是奇蹟一般的存在。
寧致遠就是爲了這個治療名額,纔到了第一軍任教,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沒有帶特修斯。
……
徐州宴眼神微暗:“我記得基因疾病有很大的遺傳概率,那這個學生現在……”
“入校體檢沒有問題。”典奈推了下眼睛,“他很健康,而且各種高強度訓練下也並沒有表現出有任何基因病症的情況。”
身體長期處於高強度活動下,會加速隱性基因病症的爆發,但就一年多的情況來看,特修斯並沒有出現患有基因疾病的跡象。
……
大概是今晚除了柴火聲以外太過安靜,又大概是今天兩人才“同生共死”,藤檀先前執着的問話彷彿打開了特修斯的話匣子,他倒豆子一般向藤檀說出了這麼多年除了尚寧以外再鮮有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