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的聲音輕輕淡淡響起，那毫不在意的樣子，彷彿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
隨後，妖女從寧天的識海里現身，顯露於冰雪世界之中。
此時的她格外明豔，一頭青絲垂地，玲瓏起伏的嬌柔嬌軀，被火紅的長裙包裹着，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
雪膚黑髮紅裙，帶着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氣質和魅力，猶如春水所化之物，匯合了所有的美豔和動人。
在灰白世界裏，她是最耀眼的一點紅。
然而寧天根本沒有心思欣賞她驚人的美貌，他急促地衝過去，卻被妖女呵斥在原地：“別過來！”
“燃燒精血，不能被打擾，你不要碰我，碰到一點點，都會出問題的。”
寧天只能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她：“你能停下來嗎？”
燃燒精血代表了什麼，他當然知道，這是要死人的！
妖女，這是在自殺！
“停不了的，”
妖女抿着嬌豔的紅脣，抱着胳膊懶懶一笑：“就像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燃燒精血一旦開始，不到血液燒盡之時，絕不會停下來。”
她說着，佇立在青玉祭壇最中央的，最靜默無聲的那一扇光門，此時已經開始輕輕震動。
金色的光影，更是劇烈流動起來。
還發出一些嘎吱嘎吱的聲響，真的好像是一扇門被人推着，慢慢開始關閉。
而不周山巔之上。
烏雲匯聚，昏沉無比，一片片雪花，飄飄灑灑落了下來。
十二月的西北，高山之上，最不缺的就是風雪了。
呼呼呼——
刮過山巔的大風帶起冰雪，窸窸窣窣的，掉落在寧天的臉龐上、肩膀上、手臂上，冰冰冷冷，寒徹心扉。
阻止不了，暫停不了，回頭不了。
甚至，他都不能湊近她半步。
他什麼都做不了。
寧天站在原地，只感到渾身發冷。
他看着她，最後啞聲道：“……你爲什麼這麼做？”
妖女淺淺一笑：“界門是連接兩個世界的大門，誰也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因何而在，就算是山海界最強之人，也無法毀壞它分毫。”
“只有封印，將一位天仙的所有精血，以咒力生生燃燒，再攝取本體的三魂七魄融煉，如此不顧一切，纔有逆天之力。”
她十分坦然的樣子：“我這麼做，是因爲界門必須封印。”
“界門不封，就算你們地界有禁忌武器這樣的殺器，但也不是山海界的對手。”
“我在地界這麼多年，我覺得地界現在很不錯，有好喫的食物，有安居樂業的普通人……我不想看到地界被毀，所以我要關閉它。”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對寧天繼續笑道：“還有，我也活得夠久了。”
“長生有時候不是幸運，而是厄運。”
“我活了七千年，這是很久很久了。”
“什麼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我見得也足夠多了，我是活夠了、活厭了，所以想要歸於虛無，求得一片安寧。”
寧天微微咬着牙：“盛千姿，我不是傻子，不要騙我。”
妖女眼神閃爍了一下，她似乎有些心虛，隨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騙你？我騙你幹嘛？”
“你不會以爲我做這一切是爲了你吧？”
她滿臉的不耐煩：“寧天，你別開玩笑了。”
“你以爲你是誰啊，我幹嘛要爲了你去死？我腦子壞掉了還是進水了？”
“我盛千姿只爲自己而活，從來不爲了誰！”
“何況我很討厭你的，你以爲自己有多厲害，你就是個王八蛋，是個傻叉，是個瘋子，是個狗東西……”
寧天沒有再說什麼。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妖女說的，都是假話。
如果她早就厭倦活着了，那妖女有一百種法子去尋死，爲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還有，妖女或許不討厭地界，但她絕對也沒有多喜歡地界，她和地界沒有關係，絕不會爲了一個地界，就直接犧牲自己。
所以妖女爲什麼燃燒自己的精血，封印界門呢？
真正的原因，是爲了他！
爲了他……妖女願意犧牲自己！去封印界門！
這裏面的情感代表什麼，寧天心知肚明！
可寧天覺得他這份情感太重了，重到他承擔不起：“盛千姿，我……”
“別說話，我不想聽你嗶嗶，時間有限，你聽我說。”
妖女直接打斷他的話，微微擡起下巴，高傲極了：“我盛千姿，秋水劍仙，大帝之下無人可敵，我做什麼選擇，都是我自己的事兒，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你別想東想西，自作多情！”
隨後，她擡起手，指着遠處那扇漸漸消失的金光界門，寧天看到她指向界門的手指，已經變得有些虛幻。
寧天心頭一震：“盛千姿……！”
“我說了，別打斷我，聽我說完。”
“這界門，我只能封印它兩年，兩年之後，它會再度開啓，你自己做好準備。”
“當然，這不是我的實力不如你們之前的人帝！而是因爲這個封印是二次激活，效力沒有第一次那麼大了，所以只能封兩年。”
妖女也看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但她毫不在意，繼續道：“還有，如果我沒感知錯，在你和天機宗那個聖子大戰的時候，山海界那邊又通過界門過來兩個人。”
“他們的實力我不清楚，你自己去收拾。”
“如果可以的話，別殺他們，多問問他們關於山海界的信息，對你們來說算有備無患。”
“然後，是之前你們那個羅祖給你的《九問》。”
“那是山海界都眼紅的劍技，你自己好好練，練成了不比你之前那‘一劍斬天’差，記得多練練，省得一天到晚就只會那一招，真是太寒酸了。”
妖女一邊鄙夷着寧天，一邊絮絮叨叨說着，就像是不放心孩子的父母，什麼事情都要一條條囑咐。
話說到最後，她聲音都有些啞了。
但她依舊是明豔至極的揚着笑臉：“最後……！”
此時的妖女，整個人已經如同一陣的輕煙般縹緲。
似乎只要吹起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最後，你千萬別相信什麼復活之法。”
“這世上，沒有毫無代價就能取得好處的東西，復活也是一樣的……我可不想我自己活過來，發現自己缺了個胳膊少了個腿。”
“最後的最後……”
她張了張嘴，看着寧天想說什麼，但最後沒有發出聲音，只翕動了雙脣，說了一句什麼。
雖然只是嘴型，但寧天看懂了。
那是一句——“我喜歡你”。
可寧天還來不及迴應，妖女紅色的身影已經開始消失了。
就像一個美夢，在他睜開眼的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
“盛千姿！”
“盛千姿……！”
寧天急速衝過去，卻只抓到了一手冰雪，在手心悄然化作冰冷的水痕。
眼前已經沒有了那一抹紅。
只有陰冷的風，灰色的雪，在天地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