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舒一口氣,幾經思量過後,還是向張希平提起了自己最不願提及的事情道:“張希平,今日衆臣所請,你以爲如何?”
聽到此處,張希平忽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不再繼續了。
擎嘯微微皺眉,不悅道:“怎麼不按了?繼續。”
張希平立在擎嘯身後,給他捶捶背,膽顫心驚道:“回王上,這朝中之事,老奴不敢妄言。”
“本王讓你說你就說,哪來這麼多話?”擎嘯嗔怪道,“你要實在是不放心,本王答應,恕你無罪就是了。”
張希平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進而跑到擎嘯面前,傴僂着身子道:“回王上,武幸王固然是戰功斐然、彪炳千秋,他年紀輕輕就達到了劍神境,成了我大烊的定海神針,論功績,就連衆皇子中也無一人可以與之相提並論。可正是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武幸王,才恰恰引起了羣臣的非議。”
擎嘯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傾斜,明知故問道:“照你這麼說,武幸王處處爲我大烊着想,反而是他的不對了?”
“王上聖明,老奴絕無此意。”張希平滿臉愁容,趕忙撇清關係道,“只是自古功高蓋主者身危,羣臣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可有一說一,依老奴之見,武幸王把王上當成兄長看待,絕無二心。”
“他是沒有二心,”擎嘯面不改色心不跳,意猶未盡道,“可問題就在於,人人都向着武幸王,反倒是對本王起了二心!劍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
張希平稍稍皺眉,頗有幾分不解,“老奴愚鈍,還請王上明示。”
擎嘯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猝不及防地問:“張希平,你說鎮國之劍,意味着什麼?”
張希平說:“鎮國之劍,當爲王上效力。王上安頓天下黎民百姓,鎮國之劍繫着國家氣運。鎮國之劍爲天子而生,天子整治國家,以回饋鎮國之劍。”
“誰是天子?又是誰在整治國家?”擎嘯有些喪心病狂道,“張希平,你說,武幸王爲大烊所做的一切,又是否遠超於本王爲大烊所做的一切呢?”
“王上慎言!”張希平直接跪在了地上,神色慌張道,“王上纔是一國之君,肩上揹負着大烊的江山社稷。若論功勞,無人可與王上比肩!”
“無人可與我比肩……”擎嘯喃喃自語着重複了一遍,進而冷笑一聲,面無表情道,“只可惜它還是選擇了武幸王,它選擇武幸王,成爲大烊的中流砥柱!”
擎嘯閉上雙眼,卻堵不住一滴淚水從中涌出。
張希平聽得雲裏霧裏,不敢說話。
他不知王霸之劍已認李信芝爲主。
他不知,李信芝纔是大烊的神。
“行了。”擎嘯揮手示意道,“你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張希平說完就要退下,但他還沒往前走個兩步,就又被擎嘯一把喊在原地道:“慢着。”
擎嘯撓了撓頭,愁眉莫展道:“你去告訴武幸王,明日本王要在這裏設宴款待他,請他務必到場。”
“是。”
……
又過了一天,擎嘯在偏殿大擺宴席,李信芝如約而至。
碰巧的是,這天又下起了風雪,跟李信芝幾天前凱旋時的情形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帶着軒轅跨上臺階,孤身一人直奔偏殿而去。
只是李信芝一進入偏殿,就隱約察覺到了一股勢不可擋的殺氣。
李信芝的眉梢一緊,當即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妥之處,就連步伐都不由得放慢了幾分。
但他卻不聲張,只是將計就計、順勢而爲,因爲他本不信,這會是一場鴻門宴。
隱藏在屏風後的劍士們按兵不動、隱忍不發,一切只等擎嘯一聲令下。
李信芝走到王駕前,鞠躬抱拳道:“信芝見過擎兄。”
“哈哈,免禮,信芝,快入座吧。”
“謝擎兄。”
擎嘯纔剛一入座,劍奴就十分貼心地給他倒了一杯一斛春,畢竟這是李信芝最喜歡的烊國之酒。
李信芝拿起酒杯嗅了嗅,卻沒喝,大喜道:“是一斛春,剛好我那邊的一斛春快喝完了,正好向擎兄討些回去。”
擎嘯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李信芝手裏的酒樽,不由得連反應都慢了半拍,“哈哈,沒問題,待會兒我便讓張希平往你府上送個十壇,一定讓你喝個盡興!”
“那便多謝擎兄了。”
李信芝與之相視一笑,可笑着笑着,便放下了手裏的酒樽,話鋒急轉道:“哦,對了,不知擎兄今日怎會突然設宴款待我?”
“呃……”擎嘯尷尬一笑,靈機一動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黎王今日便要親自送皇子入我大烊爲質了,關於此事,本王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信芝淡然一笑,後知後覺道:“原來擎兄是爲此事,才專程叫我過來一趟的。”
“是啊。”擎嘯苦笑兩聲說,“聽說這個黎王膝下育有八個皇子,可其中有七個都是義子,只有一個纔是他親生的。我擔心黎王送義子糊弄本王,而信芝你曾以劍諜的身份深入黎國,不知你是否知曉,黎國八位皇子中,究竟哪位纔是真皇子呢?”
李信芝低了低頭,慚愧一笑,坦言相告道:“擎兄,實不相瞞,我雖深入黎國,深受黎王信賴,但有關其八位皇子之事,我卻是從未插手涉足,因此擎兄問我這個問題,我一時也是難以給擎兄一個答覆啊。”
“哦……原來是這樣。”擎嘯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好吧。”
李信芝暗暗一笑,意味深長道:“雖然我不知黎國八位皇子中到底哪位纔是黎王的親生兒子,但其實細細想來,黎王送皇子此舉,於我大烊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哦?”擎嘯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