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王湛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王道江立下赫赫戰功,若不重賞,會引得民怨沸騰、朝臣共憤。”
王湛說到這裏,轉身就要走回房去。
但他在走到王養飢身邊時,卻還特地駐足停留,在他耳邊低語道:“如果實在不知道賞賜什麼的話,我倒是有個建議。”
“你王養飢如此大方,乾脆把江山賞給他好了。”
王養飢聽後,心中一震,身子一顫,臉上的神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只可惜匆匆反應過來時,王湛卻是已經走遠了。
王養飢稍稍皺眉,面紅耳赤,縈繞在脣齒髮膚間的,是不甘和不滿。
與此同時,夜裏,已是很晚很晚,晚到夜深人靜,晚到鴉雀無聲,晚到月亮隱藏起了光輝,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要升起。
擎嘯和張旭良率領餘下的殘兵敗將回烊。
人馬相較於出征之前雖然大打折扣,但總歸是帶了半數以上的人回來,而且作戰能力依舊不容小覷。
張希平聽到風聲,早早地在皇宮外頭恭候擎嘯凱旋。
他還不知道擎嘯大敗而歸,只當他盡在掌握。
故而擎嘯回來的時候,張希平還是一副笑臉相迎的姿態,等着給擎嘯慶賀。
遠遠的,張希平遠遠地就看到擎嘯騎馬而歸,旁邊還跟着個張旭良。
“駕!駕!”
擎嘯騎馬的樣子很是英姿颯爽,字字句句都極爲鏗鏘,堅毅的目光更是處處彰顯着陽剛。
他騎到宮門時才猛地拉住繮繩。
馬兒擡起前蹄,哆嗦兩下,發出一陣強烈的嘶鳴,這才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張希平面帶微笑,雙手作揖道:“老奴,恭迎王上!”
擎嘯回來的時候,帶了一肚子怨氣。
他從馬背上下來,愣是沒理張希平,而是自顧自地繞過去,回京澤宮。
張希平愣了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直起身子,面朝擎嘯遠去的背影,心裏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昇般冉冉升起。
這時,張旭良也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他懷着沉重的心情走到張希平身邊,憂心忡忡地解釋道:“就在我們勝利在望之際,突然腹背受敵,遭到南齊軍隊的偷襲。”
“烊軍無法抵禦兩面夾擊之勢,這場戰鬥,是我們敗了。”
張希平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進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感到分外驚奇。
烊軍會敗,誰能想到?
衆人只當,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而已。
張希平惶恐不安之時,張旭良繼續沉聲道:“張公公,這是王上攻城掠地的第一戰,他看得很重。”
“如今被黎國逃過一劫,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王上的內心一定特別自責和愧疚。”
“從前還有個武幸王能令他敞開心扉,但現在,就拜託張公公你了。”
張希平神色愀然、面色凝重,明知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卻還是稀裏糊塗地點了個頭,答應下來。
張希平轉過身,回過頭,連忙追隨着擎嘯的足跡而去。
結果他的路才走到一半,就看到有人在皇宮裏御劍飛行,從空中疾馳而過。
張希平聽到動靜,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
不出他所料,那果然是擎嘯。
畢竟除了當年的王湛,又還有誰,敢公然在皇宮之內御劍呢?
張希平見擎嘯離開此處,心裏更加着急了幾分,就連五官都快猙獰到一塊兒去。
情急之下,張希平趕忙找附近的侍衛借了一把劍。
那人正在站崗,但張希平卻是直接抽出他腰間的佩劍甩向一邊,並隨口丟下一句:“借劍一用!”
被張希平甩到一旁的佩劍並未落地,而是奇蹟般的懸浮於空,像是等着張希平踏上來似的。
張希平邁着小碎步朝佩劍跑去,靠近之時,縱身一躍,跳到劍身上。
許是張希平太久不曾御劍的緣故,剛剛站上去的剎那間,竟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和踉蹌,差點就要從上面給摔下去。
張希平暗暗喘了一口氣,所幸最終總算是站穩了腳跟,心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緊接着,張希平騰出右手,併攏中指和食指驅動劍意,像各路高手般,就此御劍飛行而去。
張希平身爲宦官之首,懂得些許雞毛蒜皮的劍道,但不多。
御劍飛行於他而言,已是極限了。
那麼問題來了,擎嘯剛回皇宮,凳子還沒坐熱就走了,是去哪裏了呢?
張希平身爲他的親信,毫不猶豫就前去武幸王府找他了。
一會兒過後,張希平踏着劍,緩緩從天而降。
他下來的時候東倒西歪,難以平衡,全然就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雖然有些狼狽,但幸運的是,他果然在這裏看到了擎嘯的身影。
擎嘯立在臘梅樹下,擡頭望向它灰褐色的枝葉,滿目皆是瘡痍。
微風拂過臉頰,也拂過臘梅樹的花。
枝葉隨風飄零,“簌簌”的聲響如雷貫耳,好像是在嘲諷擎嘯的失敗。
擎嘯微微皺眉,眼裏滿是感傷,心情些許沉重。
他看着這株臘梅,說不出話來。
張希平趕忙從身後迎上前去,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王上……”
擎嘯的雙手背過身後,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臘梅,並顫抖着聲線,自慚形穢道:“張希平,我失敗了。”
“大烊虎狼之師,最終竟敗給了小小黎國。”
張希平皺着眉,苦着臉,輕聲安慰道:“這並非王上之過。”
“南齊從中馳援,這是誰都意料不到的結果。”
“若非南齊從中做梗,黎國已是王上的囊中之物。”
擎嘯搖搖頭,言語起來盡是苦楚和哭腔:“不……你不懂……”
“這不是南齊在阻撓本王,是他,是他不願跟本王回來……”
“因爲只有他,纔有這樣的聰明才幹,才能勸服南齊救助一無是處的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