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江明月發現，小江然一到了這種人多的公共場合，人就會變得很膽怯，比如現在，小手使勁兒揪着她的衣角，小身子也躲到她身後，活像一隻纔出殼的小雞，明明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卻害怕走出去，只敢躲在蛋殼裏悄悄打量着這個世界。
江明月倒也不擔心，多帶他出來幾次就好了，這個年代的人意志力都很可怕，不會輕易得什麼心裏疾病，她相信小江然也一樣。
走近鞋子櫃檯，江明月指着一雙小皮鞋：“同志，這鞋可以試嗎？”
櫃員原本跟人在聊天，突然被人打斷了心情並不好，再看江明月這穿着打扮，還背了個籃子，牽着她的小孩腳上還穿着草鞋，瞬間判斷這對窮鬼買不起，她可不浪費時間。
“哎喲！這鞋可貴了，不買不給試。”
江明月本來不想跟她計較，可這人肆無忌憚的打量小江然，那鄙視的目光都嚇得小江然越發縮在她背後，這讓江明月瞬間來了脾氣。
“同志，有你這種看人下菜碟的嗎？我要見你們經理。”
那櫃員只當江明月唬人，不屑的撇嘴：愛咋咋地。
江明月：你等着。
然後掃了一圈，還是先把小江然的鞋子解決了。
正要喊別的櫃員過來幫忙，就有個隔壁糖果櫃檯的同志走了過來，笑眯眯的去拿那雙鞋：“同志，你是要給弟弟試這雙鞋碼嗎？我看這個碼就該合適，來，弟弟，坐這兒來，姐姐給你試一試漂亮舒服的鞋子。”
到底是個孩子，見到這麼漂亮的鞋子，雖然怯生，眼裏也蠢蠢欲動，擡眼詢問江明月。
江明月揉了把他的腦袋，“去吧，合適了姐姐就給你買，以後咱們小貓也是有小皮鞋的人了。”
要說原來的江明安和大伯，也對江然這個家庭成員在意得緊，小皮鞋買了好幾雙，可一雙都輪不到他，全部被吳翠蘭拿回給孃家那幫侄兒，而小江然穿的則是四嬸和沈芳華編的草鞋，偶爾過年時可以穿到碎布條拼湊出來的鞋子，那算是最好的，起碼大冷天不用腳指頭露在外面。
“看吧，我說剛剛好。”
小江然穿上了小皮鞋，高興得跟只小狗狗在對江明月搖尾巴。
求誇呢！
“真好看！同志，多少錢，我這就付款。”
店員好脾氣的報了價，江明月半點不含糊的摸出十二塊錢和兩張工業券。
櫃員依然禮貌的問她還需要些什麼，很像要給她這個帶弟弟的人一條龍服務似的。
江明月也不客氣，指着她的糖果櫃：“那個，那個，還有那三種，每樣給我來兩斤。”
“好哩，總共十三塊加五張糖票。”
而此時，之前那個看不起她的櫃員臉都綠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對她看不起的姐弟，不但有錢，花起錢來還眼睛都不帶眨的。
她們雖然端的是鐵飯碗，但誰賣東西厲害也會傳到經理耳朵裏的，印象不好的年底評優秀店員絕對沒有你的份。
走之前，江明月特地跟那位和氣的櫃員打了聲招呼，那位櫃員好脾氣的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包紅糖塞給了她。
櫃員叫顧曉曉，她曾經也是來自農村，知道那裏的日子艱難，如今看到一對姐弟只因農村的窮苦身份被同事瞧不起，她心裏難受的緊，這纔不管同事間的和睦，出來幫助江明月，當然，百分之八十也屬於她的本分。
不過，這紅糖就是她的一點善意了，曾經她是個農村姑娘，到了週期肚子疼的要命，卻沒有紅糖水讓她緩解，直到進城找了這份工作，一切才往好的轉變。
怕江明月覺得自己突兀，顧曉曉忙解釋：“同志，你別多心，實在是我覺得跟你投緣，想跟你交個朋友，這算是我的見面禮。”
“所以，這不收的話，就是不想跟你做朋友？那行，我收下了，謝謝你，我叫江明月。同樣我也有見面禮給你。”
說完，江明月就從籃子裏抓出一公一母兩隻兔子。
直到那對姐弟離開，顧曉曉都沒反應過來，簡直風中凌亂，誰能想到不過是她一時善念，竟然得了一對兔子，要知道這個念頭喫肉有多不容易，如今她竟然平白得了一對，兔子好養活，隨便點野菜葉就行，不吵鬧，繁衍能力還非常強，她能想象，他們家以後不會缺肉吃了。
江明月才走，一個身影便匆匆而來。
“你，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對姐弟？姐姐揹着籃子……”小高是奉莊經理命下來請那姐弟倆上去喫飯的，而莊經理也是從窗子那看到，便吩咐了他，只是他被一些事情絆住了腳踩耽擱。
之前還後悔的那個櫃員，剛還覺得自己虧了，如今卻是慶幸，心說那對姐弟肯定得罪人了。
“高組長，你是說穿着破破爛爛，弟弟還穿着草鞋的那對農村姐弟？”
即便小高急着找人，也能聽出這個櫃員對那對姐弟的鄙夷，瞬間就沉了臉。
“段敏，你是不是對他們口出惡言了？”
見高組長跟她所想的不一致，段敏立馬閉嘴，顧曉曉則趁機插話進來。
“高組長，明月姐弟剛走，我看見他們騎了自行車，你恐怕也追不上，是有什麼事？”
沒辦好領導交給的任務，高組長有些氣，但也知道自己追不上，那一輪明月騎車跟飛似的，他還真沒本事追上。
有些事不能對外人道也，小高含糊其辭。
但欺負了領導的恩人，這個賬得算。
“段敏，你跟我去經理辦公室。”
顧曉曉不知道莊經理身邊這位紅人叫走段敏爲了什麼，只知道段敏再出來時臉色灰敗，一看就是被修理過的模樣，頓時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