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作爲一個足夠稱職的妹控,陸垂雲並不會對自己的妹妹發脾氣,他只是瞥了嚴嵇一眼,目光是十足的狠厲。
嚴嵇纔不管那麼多,反正他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了,陸垂雲要反悔也沒用。
只不過,嚴嵇現在只處理了陸家那邊,事情還沒有做完。
既然是兩家的長輩都要見面,沈懿然那邊,嚴嵇還需要今晚親自去一趟。
於是在送走陸垂雲,並哄着陸江初遇入眠之後,嚴嵇一個人開車去了沈懿然所在的療養莊園。
莊園的位置距離市中心有200多公里的路程,已經進入其他市的境內。那是一片原始森林覆蓋的區域,莊園建設在河谷一帶。
原本那地方是想開發出一個大型康養中心的,但後來嚴嵇的爺爺將那個開發公司收購了,做成了嚴家的私家療養莊園。
不過這麼多年來,似乎只有沈懿然去那裏住過。
汽車開下高速之後,已經接近凌晨,後面的國道已經進入森林地區。
嚴嵇打開窗戶,感覺得到這裏的空氣很清新。
他原本還有一些睏意的,但在此刻都完全消減了。
在這一片靜謐之中,黑夜中的樹林裏傳來各式各樣動物的叫聲,顯得有那麼一點陰森。
嚴嵇只是安靜地聽着,同時也注意着道路前方,擔心會撞到突然衝出來的什麼東西。
之所以將與沈懿然的會面,安排在如此晚的時間,原因有兩個。
一是因爲嚴嵇知道,沈懿然失眠的情況很嚴重,甚至大部分時候,沈懿然都選擇在白天入睡,夜晚則進行閱讀。
所以晚一些來,更有能與她見面的可能性。
二是因爲,嚴嵇可以比較坦然地面對陸家人,但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想,這種爲難更多是因爲,他身體裏面另一個人的絮叨。那個人對沈懿然充滿孺慕之情。
那樣的感情嚴嵇並不能感同身受,但他卻也沒辦法忽視。
微微嘆了口氣,嚴嵇想,現在考慮得再多也沒什麼用,還是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兵來相擋,水來土掩罷了。
他繼續開着車,道路在往森林裏面延伸,空氣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兩側高大的樹木,呈現出一種凝固而濃烈的綠意,讓人覺得沉悶又冷烈。
天空中逐漸飄下了小雨,將那份凝固的深綠色模糊得隱隱綽綽。
這會使人產生一種幻覺,彷彿車輛正行駛於水底,身旁是目光幽深、沉默站立的巨人。
與此同時,伴隨的是一種面對龐大之物時,所產生的空曠與孤獨。
或許還伴隨着無力,但是嚴嵇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只是沉默地開着車,任由腦海裏那人不停地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過於激動,那個人已經在這一路上,第17次提起了今晚的求婚──
“江初真的太可愛了,竟然會搶你的臺詞,哈哈哈哈……”
“上次你讓我騙江蘇,說你是我分裂出的人格,江初竟然信了,如今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你說,我要是告訴她真實情況,告訴她其實我纔是你分裂出來的,是你根據自己的想象,塑造出的以爲江初會喜歡的類型。”
“到時候,江初會是什麼反應啊?她也會對我心軟嗎?”
“不過你也太菜了,江初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這樣跳脫的人,她喜歡溫柔體貼的顧和光。”
“我很好奇,你再這麼模仿顧和光下去,體內會有第三個人格出現嗎?”
“話說你的大腦也太無趣了吧,裏面除了工作和嚴氏,便什麼都沒有了。我一天到晚待在這裏,很痛苦的好不好?”
“喂,開車的那位,理我一下行不行?你總是讓我自言自語,我也會尷尬的。”
聽到這裏,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嚴嵇竟然回覆了那個聲音:“難道我自言自語,就不尷尬了嗎?”
回覆完之後,嚴嵇就後悔了,畢竟那個人,可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
自己回了那麼一句,會遭到的便是之後各種廢話的狂轟濫炸。
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那個聲音在聽到嚴嵇的回覆之後,立馬就興奮了起來:“剛剛我還以爲我聽錯了,或者我烏鴉嘴讓你真的多分出了一個人格,沒想到回覆我的人真的是你啊。”
“差點嚇死我了。”
“我也來貼心一次吧。這次你竟然會理我,是因爲心裏太忐忑了是嗎?你可不要忘了,作爲你曾經的一部分,我現在的一切感情都來自於你。”
“你以前是被沈懿然,也就是我們的媽媽關心過的。結果你後來發現,她的那份關心,好像也是把你當做了她最愛的那個孩子的替身。”
“說實話啊,我都有些同情你了。一個人能夠慘到你這種地步,還是比較少見的。”
聽到那聲音說着風涼話,嚴嵇的面色冷了下去,他問道:“難道我們不是一個人嗎?你說我的同時,也在說你自己。”
他這句話,似乎把那個聲音給刺痛了。
腦海中又變得安靜下來,嚴嵇暗暗鬆了口氣,將注意力重新投回了道路上。
結果,他明顯放鬆得太早了。
那個賤賤的聲音很快又響起:“你說得沒錯,但有一點你沒有想到。作爲一個更活潑的人,我知道如何排解自己。而你,卻總是被動地忍受那些情緒。”
“我猜你是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嚴長青的血脈吧?你在懷疑,你和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在這件事情上,我想,或許我可以給你喫一枚定心丸。不管你是不是嚴長青的種,你都一定是嚴家人。從你與顧和光那般相似,便可以判斷出這樣的事實。”
“至於這之間的差別,不過是dna鑑定上,你與嚴長青,是99%的相似,還是95%的相似罷了。”
“你們是實際上的父子,還是實際上的兄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