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大官人 >四十、風動琴動
    平兒原本不願意入座,言明站着伺候就是了,只是李紈硬拉着要她坐下,“你家主子沒來,合該你享受着半日,再說了,誰不知道鳳哥兒那邊,咱們平兒可以當一半的家,誰不把你當做是主子看待再說了,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品格,放在外頭,比那一般的人家的姑娘都要強,趕緊就跟着我坐下,坐我邊上就是了。”

    薛蟠也笑道,“今日可沒有大小,大傢伙隨便坐就是,平兒姐姐你代表着鳳姐姐來,原應該坐下。”

    於是平兒告了罪,就在李紈邊上坐了下來,衆人都是一人一座,面前有一張小方桌,上面擺着各式各樣的食盒,打開一看,都是衆人喜歡喫的東西,探春笑道,“這好喫的東西一拿出來,我就知道鳳哥兒必然是心思花進去了,要我說,何須如此事事操勞都是女孩子家自己個樂呵,倒是讓風姐姐費心了,實在是過意不去。”

    “哪裏的話兒,”平兒笑道,“雖然是自己家裏頭喫,姑娘的體面還是要顧忌的,說不得要認真預備着,再者說了,今日乃是林姑娘的好日子,晚間老太太都叫人特意預備着幾道菜,要替林姑娘給大傢伙慶祝呢。”

    “我今個可是福氣大了,”黛玉笑道,顯然她今日心情極好,嬌容勝過了灼灼的碧桃花,“有人陪着我玩樂,老太太又給我慶生。”

    “你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李紈說道,“哪裏就不能這樣了”

    衆人坐定,丫鬟僕婦們上茶來,先是喝茶,用的是玉泉山的水,茶葉是碧螺春、鳳尾蘿、大紅袍、雨前龍井、六安瓜片、老君眉等,都是各人愛喫的,其時天氣極好,二月的天氣,北國也不甚冷,陽光明媚,春光也好,陽光灑在衆人身上,和花間樹間,光暈散發,隱隱在庭院之中升騰起氤氳之氣,衆人的臉上都拂就了一層柔光,天氣好,大傢伙心情也好,自然衆人都覺得此時此刻,乃是人世間得意之事了。

    薛蟠喝了口茶,瞥見迎春側着頭看牆邊的修竹,湘雲自己喫着茶,還挑揀着食盒裏頭的喫食,衆人三三兩兩的說着話,如此喝着茶休息了一會,李紈看了看左右,對着寶玉笑道,“寶兄弟今個的會,可是你提議的,今個就由你來主持如何”

    衆人都說好,湘雲卻笑道,“二哥哥若是主持這個,只怕是後頭就不肯作詩了。”

    “好妹妹,”寶玉笑道,“今日也不一定要作詩,能有別的再做也是好的。”

    “你何嘗懂別的”黛玉諷刺道,“難不成把桃花摘下來磨成胭脂給丫頭們用嗎”

    衆人都笑,寶玉也不生氣,還十分的洋洋得意,“好妹妹,這自家做的胭脂,可是比外頭的好太多了,你不懂得這個道理,我雖然素日裏頭胡鬧,可姐妹們的這些臉上擦的,身上用的,我可是無一日不關心着。”

    “這話兒也就是這裏說說罷了,”李紈忙道

    ,“今個是你的主意,還是你來分派吧,我也和平兒一般,在這裏喝茶看着你們玩樂就是。”

    衆人都說,“很該如此,今日你乃是令官,凡都聽着你指派罷了。”

    寶玉於是先喝了一口茶,“如此大傢伙就自己個看着辦吧,都預備好了就成。”寶玉對着黛玉說道,“妹妹乃是今日的壽星,合該先露一手。”

    黛玉也不謙讓,她款款站了起來,對着薛蟠等人笑道,“今個要送蟠哥哥出京,我乃是深閨中人,其餘的事兒幫不上忙,只有撫琴一曲,伴之佐茶,請勿煩我擾清聽。”

    桃花樹下已經擺好了一張琴案,雪雁將琴囊去了,取出裏頭的古琴,黛玉就坐在桃花樹下,還未開始撫琴,惜春也站了起來,對着寶玉說道,“二哥哥,我這會子作畫,倒是便宜,適才還想不到如何作畫,今個林姐姐這麼一坐,此時此景,實在是好看不過了。”

    於是到了一邊,這裏頭早就備下了筆墨紙硯顏料等物,黛玉坐定,凝思片刻,如玉雙手伸出,仙翁仙翁兩下調試了一番,隨即彈奏起來。

    衆人只覺得耳邊突然吹起了一陣輕柔的風,這風慢慢的吹着,帶着一絲春天的暖意,但又有些寒冬的冷冽,這種冷冽讓人不至於昏昏欲睡,倒是有些乍暖還寒冰河初融的樣子,這種風從耳邊吹過,吹進了人的心裏,又好像是泉水流淌,叮咚作響,又好像是花瓣飛舞,無風起舞,卻帶着一種奇異的聲音。

    薛蟠閉上眼慢慢想着琴聲之中的意思,琴聲一時間又稍微高亢了些,似乎有些像飛起的雲雀,一下子鑽入了雲中,又突然飛了下來,停在庭院之中,他睜開眼看着彈琴的待遇,淡淡的微風還是起來了,桃花慢慢的被風擾亂着,花瓣慢慢的掉落下來,隨風飛舞,黛玉神色安然,衣襟有些被風吹動了,薛蟠還未聽夠的時候,她已經停下了彈奏,將手輕輕的按在琴上,湘雲在邊上歎服,“梅花一弄戲風高,薄襖輕羅自在飄。半點含羞遮綠葉,三分暗喜映紅袍。林姐姐這梅花三弄,只是彈了第一弄,就已經是如此驚採絕豔,三日可不食肉了”

    如此桃花飛舞,黛玉站了起來,微微一笑,“我不過是初學咋會,難登大雅之堂,雲丫頭慣會打趣。”

    “哪裏是我打趣”湘雲看了一眼薛蟠,“薛家大哥哥都已經聽得耳朵都豎起來,眼睛發直了呢”

    黛玉轉過頭來看着薛蟠,薛蟠點點頭,承認了湘雲的話兒,“聽到此琴,我倒是想起了昔日的一樁趣事來,這到底是風動雲動花動還是琴動”

    探春笑道,“薛家哥哥欲做六祖之言嗎”

    慧能去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盤經,有幡被風吹動,因有二僧辯論風幡,一個說風動,一個說幡動,爭論不已。慧能便插口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你們的心動大家聽了很爲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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