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黛玉幽幽說道,“只是想着今日乃是我的生辰,但母親已經不在,卻也不能和我同樂,這麼想着,心裏頭有些難過。”
黛玉人絕頂聰明,和晴雯是絕對兩個性子,她心思細膩,許多事情人家還未曾想,她已經想的不少了,自己寄居在外祖家,凡事雖然沒有短缺自己,但若是想要隨心所欲,那也是不能的,今日若是母親還在,自己靠着母親生活,只怕光景和現在也自然是不一樣,寶玉親厚,可到底還是小孩子脾氣,他心裏頭是如何想的,黛玉實在不敢說自己就清楚,薛蟠爲人寬厚,對着自己也是極好,可他好像對衆人也是如此,都是一般無二,這樣想來想去,唯獨也只有歸結到一條,那就是身不由己。
湘雲聽到這話,更是嘆道,“我又何嘗不和你一樣姐姐你還有個姑老爺呢,我卻是父母雙雙都不在了,有時候縱然有些事兒,也不知道和誰去說,”湘雲欲言又止,“家裏頭的叔叔嬸嬸們到底不是最親近的,倒是隻有來了這府上,老太太心疼我,這才能夠舒坦些日子。咱們都是一樣,雖然是在這富貴人家,可這心裏頭多少如意的地方只怕也是少呢。”
湘雲的父親歿於金谷園之變,雖然有功於社稷,但人死不能復生,自然冰冷的賞賜對於湘雲來說沒有什麼用,其母勉力撫養湘雲到四歲的時候也生病去世,“咱們都是一樣,”黛玉說道,“就連個兄弟姐妹也是沒有的。”
“算起來,寶玉倒是算是咱們的兄弟了,”湘雲說道,“雖然不是嫡親,但到底還是可親近的,我聽雪雁說起過,說是薛家哥哥在南邊的時候就和姐姐你相識了,還幫襯着辦好了姑媽的後事,的確是可靠的很,算起來,我卻是羨慕你了。”
“是,”黛玉點點頭,她想了想,“昔日的事兒,我也是十分感激的,只是,”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時常愛耍小性子,心裏頭就算有什麼感激的,嘴裏頭也是不說的。”
“今個太陽可是從西邊出來了,”湘雲轉過身子,支着手看着黛玉,“咱們林姑娘也居然知道自己愛使小性子。”
“我又不是愚笨之人,如何不知”黛玉嘆道,“只是有時候心緒難平罷了。”
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外頭守夜的紫鵑咳嗽一聲,“夜深了,姑娘們趕緊睡吧,明日起來,再有說的時候。”
於是也就不再說話,只是黛玉思來想去,心裏頭思潮涌動,到底到了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一覺起來已經是天亮,黛玉起來看見自己的眼圈有些發黑,紫鵑說道,“昨個讓姑娘早些睡,不曾想今日這眼圈還是黑了,”於是要人拿熱雞蛋來敷,黛玉言明不用,然後用水粉好生掩蓋了一
黛玉和湘雲一起到了梨香院,晴雯還在廊下刺繡,見到兩人來,連忙請進,黛玉問:“你們家大爺呢”
“一早起來見了客,好像是前頭廊下住着的瑞大爺,後來就去宮裏頭了,”晴雯說道,“聽說是什麼事兒要辦,於是就走了。”
“可還要回來”黛玉問道,“總不是去蜀中了吧我記得還有幾日。”
“只怕是不會的,”晴雯說道,“家裏頭的包裹都還在呢。”
幾個人正在說着話,外頭鶴兒跑了進來,“晴雯姐姐,楊枝姐姐,外頭臻兒來說,叫趕緊着把大爺的包裹預備好送出去呢”
楊枝掀開門簾,朝着外頭的鶴兒說道,“這怎麼說的怎麼一說不說就要拿包裹了你把臻兒叫進來我要問他”
楊枝請黛玉湘雲入內,就靠着窗邊坐着,臻兒一會就被叫了進來站在院子裏頭,“這話是怎麼說的好端端怎麼要送包裹了”
“大爺從宮裏頭派人出來,說是這幾日就不回家了,因爲事兒緊急,一起就在宮裏頭讀書學習,到了那一日,直接就從宣武門出發,不再從家裏頭過了。”
“這話說的,”楊枝皺眉,“太太都還在家裏頭沒有拜別過呢,怎麼就要直接宮裏頭走了”
“小的也不清楚,聽說是宮裏頭的命令,誰家都進宮了,就連那些王爺們也不例外。”
“那就趕緊着辦,”楊枝有些憂愁,晴雯倒是沒有這種感覺,她利索的吩咐開了,“鶴兒你去把大爺的衣裳帽子都預備好,雖然天氣暖了,可厚的衣裳也要預備着;鴻兒,去問問外頭的藥鋪,有什麼藥丸可以帶着的,萬一有個頭疼腦熱也要趕緊吃了好的那種。”
晴雯吩咐完,復又坐了下來,繼續做手裏頭的針線活,做給大爺的這個內衫原本還有幾日就要做好,可沒想到這樣的突然,說不得今日熬夜不睡,也要即刻做好了放在包裹裏頭讓大爺穿着出門去。
晴雯心思單純,頗有些鑽牛角尖,這樣想到要辦這事兒,就連茶水也不給黛玉兩人上了,也不打招呼,只是低頭刺繡。楊枝也去給薛蟠打點包裹,一時間黛玉兩人就坐在房內,房內靜悄悄的,湘雲嘆了一口氣,對着黛玉說道,“林姐姐,薛家哥哥昨日做了送別之曲,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今日果然一聲道別珍重都沒有,他就預備着走了。”
寶釵聽到黛玉等人過來,於是過來請她們去喝茶,黛玉和湘雲想起了昨日那曲子,不免有些悶悶不樂,婉謝了寶釵徑直回房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