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新時代的新青年,自然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可這個時代的人對着鬼神之說十分的相信,不由得疑神疑鬼起來,特別是薛王氏見到漫天飛舞的香灰,越發的激動了起來,“老爺!”她哭喊着,“可是你回來瞧我了嗎?”
五老爺後脖子上的汗毛倒豎起來,“這......”他顫抖着撫了撫自己的鬍鬚,圖謀大房的產業,原本就是計劃之中的事情,可他的本意,是不想在靈前逼位的。
畢竟神明在上,萬一有一個不妥當,神明發怒,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奈何八房中人,急得很,就想趕緊把這個到手的肥肉吞了下去,若是這剛去世的家主真的回來了,可真是倒黴催了!
說起來,還是那一位老八不怕邪,“我說蟠哥兒,你也別把我當做三歲的童子雞來耍,老爺都過世了,這人死如燈滅,怎麼着也燃不起來了,太太在這裏,也輪不到你廢話,怎麼個章程,剛纔已經定下來了,蟠哥兒,”
老八嘴角嘿嘿冷笑,“你也別在這裏充什麼大尾巴狼了,還是早早的玩你去的纔是!若是家裏頭的鳥窩不夠掏,八叔這裏,還有上好的鷯哥兒,畫眉,喜鵲兒,西洋來的鸚鵡,五彩羽毛的,也一應俱全,蟠哥兒若是想玩,有求必應,何必在這陰森森的靈堂頑?聽八叔的話,你徑直走出去正經玩纔是!”
“是啊,”五老爺搖頭晃腦的說道,“蟠哥兒,也不是我五叔說你,老爺剛剛過身,你就上屋揭瓦,要掏什麼鳥窩,咱們自家人在一塊,倒也沒什麼,要是傳出去,金陵省的名門大戶,只怕到是都要笑話咱們薛家沒有家教了。”
薛文龍貿然衝出來,其實還沒有想好如何解決這一次薛家所面臨的危機,但是他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一輩子,最不缺的就是熱血,特別是這樣好的母親,和這樣漂亮懂事的妹妹——後面這句劃掉,是絕不能讓別人欺負去的。
既然這些人又要談有關於薛蟠同志掏鳥窩摔倒不孝事件,那他就打蛇隨棍上,“我原本是個好孩子,”
薛文龍搖頭晃腦,“什麼事兒,都知道一句話,適可而止,你們今個來鬧事兒,我也不願意懲治你們。”薛文龍老氣橫秋的說道,“可是你們倒是好,反反覆覆說的就是本大爺的事兒,我雖然年輕,倒也知道孝道是不好過分張揚的。”
他抖了抖腿,“可各位一直說着這事兒,我若是不清楚,再傳出去,倒是讓我成了不孝順的人了,好叫各位所謂的叔叔們知曉,我這爬假山,可實在不是爲了自己個頑啊。”
薛文龍掙扎着擠出了幾滴眼淚,別人還不清楚,摸不著頭腦這一位薛大少想要做什麼,一會子哭一會子笑的,倒是他身後的奶媽王嬤嬤很是關心,俯下了身子,“哥兒這是怎麼了?莫非不是中了邪?”
人在,就好了。”
人在,就好了。
薛文龍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爲何,突然就紅了眼圈,這時候是真的泫然欲泣了,姥姥的,是因爲穿越了所以變得多愁善感了嗎?
變成林妹妹的性子,可實在是要不得。
他拍了拍薛寶釵的手,自己妹妹的手是那樣的冰冷,冰的讓薛文龍的腦袋清醒了一些,他用讓妹妹安心的眼神看了看薛寶釵,“沒事兒,你和娘一塊在邊上看着我,人在自然是最好的,可該是咱們的,也不能讓別人佔了!”
他紅着眼轉過頭來,看着衆人,“五叔,也不是小子託大,這從太湖石上摔下來,是有緣故的。”
“什麼緣故啊,”八叔戲謔的笑道,“莫非看到了鳳凰蛋不成?”
其餘的人鬨堂大笑起來,薛寶釵生氣的看了看邊上的人,薛文龍也不生氣,“老爺過世,做兒子的那裏不傷心呢,只是恨不得要跟着老爺去了纔好,那一日舉哀結束,到了後院,只見到家山下躺了一隻雛鳥,哀叫悽慘,老鳥在半空之中哀鳴,卻因爲地下有人站着,不敢飛下來救起,我瞧見了這幼鳥何其無辜?聯想到自身,我雖然無恙,可父親去世,真真是塌了天一般,”
薛文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悲從心來,說話越發的悽慘悲涼起來,“這雛鳥卻還有老鳥照拂,可真是得享天倫之樂,於是我就將幼鳥拾起,爬上假山,放入鳥窩之中,不曾想,春日雨天石滑,故此跌落,昏昏倒許多日,倒是讓太太和妹妹擔心了,”
他原本只是默然落淚,不知道如何,居然嚎啕大哭起來,“子欲養而親不待,實在是人間最大痛苦之事啊!”
二房也只留下了孤兒寡母幾個人,聽到薛蟠如此聲情並茂,也忍不住潸然淚下,特別是扶住二房太太的兩個總角孩童也跟着薛蟠痛哭起來。
薛寶釵想起父親對自己的溫柔慈愛,也不用女工女紅等拘束着自己,哥哥不願意讀書,父親就時常抱着自己在膝頭親自授書,可不過是幾日之間,就已經天人永隔,奈何不痛徹心扉!故此也跟着哭了起來。
衆人面面相覷,想不到這薛蟠口才便給,一下子就把自己不孝的行爲摘的一乾二淨,而且若是這樣的事兒,是真的,只怕族老們還要捏着鼻子給朝廷爲他請孝子的美名來,主人一哭,地下的女僕們也都跟着一起痛哭起來,一下子就把之前要逼位交權的主題給衝散了。
老八覺得不對勁,“五哥,這個小子不對勁!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這一套話,把咱們堵的可是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大傻子以前可就是最會玩的,怎麼這會子說話這樣的清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