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喜氣洋洋,倒是賈母不動聲色,她起初大喜,但隨即一想,寶玉現在還不能去,“薛家哥兒的好意,我心領了,寶玉也在這裏頭,先給你大哥哥行禮,謝過纔是。 .”
寶玉忙起身彎腰給薛蟠作揖,薛蟠拉住寶玉,笑道,“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咱們自家兄弟,無需這樣客套。”
賈母的話顯然還有後續,故此薛蟠也不說話,只是靜靜聽着,“不過寶玉年歲尚小,功課也不成,這一兩年想着去鹹安宮讀書,未免還太早了些,再者我膝下這麼一個寶貝孫兒,也實在是不捨得這樣放出去,如今家裏頭一大羣的丫頭婆子小廝們伺候着,都還覺得不便宜,若是入宮讀書,成日裏頭不在家,我也不放心,這一節倒是要請薛家哥兒體諒則個。這幾年先罷了,日後等他懂事一些,學問也好一些,瞧着有福分再入宮讀書罷了。”
賈母明說自己不捨得寶玉讀書受苦,衆人覺得薛蟠給的這個機會可惜,但也無話可說,這祖母疼愛孫兒,的確是人之常情,如今的人可不會說什麼溺愛不好的道理,薛蟠眼神一閃,賈母的確是十分睿智的長者,知道寶玉這樣的小白兔,若是入鹹安宮那樣的狩獵場讀書,只怕是沒有多久,會被猛獸們喫的渣都不剩一點了。
寶玉不免有些悶悶不樂,賈母的語氣頗爲堅決,不是什麼可以商量的意思,薛蟠點頭說道,“老太太思慮極是,那也無妨,那我這個名額日後給了寶玉是了,先放着,等寶玉什麼時候大了些,和外頭那些人鬥起來不落下風了,再讓他去是了。”
寶玉頗有些不解,“我這是去鹹安宮讀書的,又不是去打架,爲何哥哥說是要鬥呢。”
“人生在世,在一個鬥字,”薛蟠笑道,“你想想我入讀鹹安宮,第一次進學要詩,鹹安宮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每次考試都要排名,若是名次太低,自己面無光不說,別人也會鄙夷你,更不用說在天竺的行動了,我已然說給你聽過,這裏頭困難險阻,絕非是三兩句話可以說的清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力爭遊,若是不願意鬥,那沒必要去鹹安宮了。”
薛蟠大談競爭的成功學,倒是把寶玉說的一愣一愣的,衆人也聽得津津有味,邢夫人笑道,“這話倒是新鮮的很,蟠哥兒說的的確在理。”
寶玉嘆道,“如此說來,外頭的日子實在是險惡的緊。”
“是險惡,卻也有意思,”薛蟠笑道,“好寶玉你每次在家裏頭和姐妹們作詩,每次都不如姐妹們,可有一次居然奪魁,那你心裏頭高興嗎?”
鳳姐笑道,“這還有不高興的?只怕是嚷嚷的東西兩府阿貓阿狗都知道了,知道咱們寶二爺作詩厲害,家裏頭得了第一!”
衆人都笑,寶玉拉住了鳳姐的袖子不依,鳳姐笑道,“哎喲我的寶二爺,我還喫得住你這樣搖呢,知道你得了第一,不必在我這裏再說了,大傢伙今個不都知道了嗎?”
賈母笑道,“薛家哥兒的話兒的確在理,玉兒,你以後要多和你薛大哥哥學着點,也不指望着你他強,若是能學一點半點,這受用無窮了。”
薛姨媽忙道,“這別的猶可學,但是這惹是生非的本事千萬不可學,老太太不知道,只要是他在外頭,我在家裏頭是提心吊膽的,一刻也放心不下,你瞧瞧他,纔回來幾日,惹出多少是非了?”
賈母笑道,“姨太太這擔心什麼,誰家哥兒不是這樣過來的,寶玉現在還小,日後大了,只怕也是如此,胡鬧些無妨,品行不壞也是了。”
賈母倒是薛蟠照顧弟妹又孝順長輩的確是不壞,但是大約她也沒有聽過薛蟠把自己叔叔家裏都抄家的事兒,薛蟠聽着偷笑,擡起頭來不妨看到黛玉也朝着自己竊笑,薛蟠朝着黛玉眨眨眼,黛玉做了個鬼臉卻也不看着他了。
這樣子倒是也被人瞧在了眼裏,只是不說話而已,這一番說說笑笑,外頭鳴鑼即刻開戲起來,如今這都城之,最厲害的戲班子不僅是精通南戲,更是京昆不擋,樣樣來得,今個這頭一出《山門》,魯智深唱的是南戲,方丈和沙彌們唱的是京戲,這一番對壘,春花秋月各擅其長,衆人聽得如癡如醉,賈母點頭道,“這樣一聽可真是不錯。”
“年關到了,這戲班子可不容易請,”薛姨媽半是炫耀半是抱怨,“這是昇平署掛了號的,我前個去下帖子的時候還說要預備着宮獻藝,推脫着不肯來,我又是託了關係,又是厚厚的給了個賞封,這纔好不容易請來的。”
“這有才能的人,原本也是傲氣一些,”王夫人點頭道,“咱們這建園子不是也要一些個姑子嗎?恰巧,這裏頭也有這麼一個傲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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