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於是暫且放下王嬤嬤這邊,自己個先出門去,繞過雕花西番蓮紋路的圓拱門,到了前頭薛姨媽的院子,進了裏頭,果然見到探春一臉不豫,薛蟠權當做不見,對着衆人笑道,“我剛纔在裏頭換了衣裳,倒是怠慢諸位了。”
“薛大哥哥,”寶玉率先開口,問道,“剛纔聽丫頭們說,趙姨娘來你後頭大鬧了?”聽到這話探春臉色又是暗淡了幾分,寶玉卻是不管不顧的搖頭大嘆道,“偏生是她這樣不懂風雅的人,來大鬧特鬧,實在是讓大哥哥難受了。”
這裏頭最難過難堪的必然是探春,也實在是和底下人說的那樣,“老鴰窩裏頭飛出來了金鳳凰”探春和其母其弟完全不同的性格,寶玉這麼大喇喇的說,“趙姨娘是這樣的人,請大哥哥原諒則個,若是她還胡鬧,我即刻回了太太去,亦或者老太太也是一樣的。”
迎春忙道,“胡鬧,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兒,爲何要驚動老太太,沒有這樣的道理。”
“誰說趙姨娘來鬧了?”薛蟠哈哈一笑,“地下這些丫頭婆子可真是不懂事,三分的事兒,都被說成十分了,更何況沒有這樣的事兒,”薛蟠越過衆人,在椅子坐了下來,“大傢伙在瞎說什麼呢?”
“沒有這樣的事兒嗎?”寶玉道,“剛纔可是都聽到後頭的聲音了。”
“沒有的事兒,是趙姨娘知道我今個回來,特意說來看看我,我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再怎麼說,也沒有長輩先來看我的道理,和趙姨娘第一次見面,所以說了說家常話兒,認識了一番,我惦記着這邊你們在這裏頭,所以請我那奶媽幫着我招待趙姨娘喝杯茶歇息歇息,告了罪過來了,我那奶媽,哎,林妹妹是知道的,天生是嗓門大,又是十分沒規矩的主兒,整天瞎胡鬧也是有的,吵了一些也是正常的。”
黛玉想到了昔日王嬤嬤在揚州對自己的照拂不免露出了回憶過去趣事的微笑,到了榮國府之後,王嬤嬤也是時常來探望自己,“蟠哥哥的奶媽,的確是一位極爲有趣之人。”
衆人都接受了薛蟠這個說法,寶玉將信將疑,只有探春泫然欲泣,“大哥哥何須隱瞞什麼,我們那裏還不知道姨娘的脾氣,只怕是大鬧特鬧,讓你們這樣下不來臺面了,大哥哥還是看着我的面子不計較,”她起身盈盈福了福,“妹妹在這裏替姨娘賠禮道歉。”
薛蟠忙扶起,“這個道歉我是不領的,都說了沒有,怎麼還要賠禮道歉呢?妹妹若是不信,來跟着我去瞧瞧,”薛蟠要請探春去瞧一瞧,寶玉等人也連忙要跟湊熱鬧,幾個人出了薛姨媽的房,到了邊的東小院,只是在抄手遊廊,大傢伙瞧見了喜氣洋洋的趙姨娘,只見到她滿臉堆笑,絲毫那裏有什麼發怒吵架胡鬧的影子?只見到她拉着薛蟠奶媽王嬤嬤的手,“哎喲喲,你們家大爺,那裏會有這麼好的人!我不過是來看看他,空手問候問候罷了,他倒是好,”趙姨娘另外一隻手打橫在腰間,死命抱住兩匹光彩絢麗的綢緞,“還偏生要給我這麼多好東西,這日後我可是不敢來了,再也不敢來了,免得你們家大爺怪罪。”
王嬤嬤又吩咐叫丫頭給趙姨娘拿着東西,不要自己個辛苦,送了趙姨娘出門這會子沒人了,王嬤嬤叮囑趙姨娘,“姨娘我有句話實在是想來想去也要和你說,那是我們家大爺雖然性子還不錯,但脾氣極大,別說是什麼親眷了,正經的叔叔,說要抄家他們,即刻抄了,半點情面也是不講的,這少年人哪,也不知道姨娘是不是知道的,最喜歡的還是面子有過得去,若是他覺得沒了面子,可這裏子什麼都沒了,姨娘今個來,脾氣差了些,也不打緊,日後若是再這樣,可沒什麼好的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家大爺在外頭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趙姨娘想到剛纔薛蟠冷冷凝視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是,都聽姐姐的。”她打定主意,日後絕不來給薛蟠請安,當然,薛家這麼有錢,可是不能錯過,今個不過是摔了一跤,得了大便宜,自己抗的這兩匹綢緞,房裏頭可從未見過,日後當然還要來!只是不必找薛蟠,直接找眼前這高大的嬤嬤是了。
薛蟠等人復又回到了正房內,薛蟠笑道,“如今瞧見了可信了?都說了無事,偏生你們要說有事兒,無風起浪,說的是在座各位了。”
衆人都笑道:“的確不如薛大哥哥知道清楚,我們都是瞎說了。”
寶玉有些忿然,張開口又預備着說什麼,卻被黛玉一瞪,什麼話兒都不敢說了,不一會薛姨媽進來瞧見衆人都在,笑道午飯都預備齊全了,“我還去請了你們大嫂子來,一夥人都樂呵樂呵熱鬧熱鬧的。”許是年紀大了薛姨媽也特別是喜歡和這些少年少女們一塊,“在姨媽這不必拘束着了。”
這時候寶玉的丫鬟麝月跑了進來,“老太太那邊傳話過來,說是史大姑娘到家了,轎子在外頭了。”
衆人又笑,“雲丫頭來了,可趕得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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