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淺淺澹澹類似檀香的味道。
時間久了，腦袋會產生些許昏沉感。室內的空間彷彿在以不規則幾何形狀扭曲變化，極爲抽象。
勐一搖頭，一切又會恢復正常。
“這是時空幻境？”
李南柯一時難以確定，試探詢問。
何南天緩緩轉過身子，一張成熟俊朗、布有鬍渣的臉上噙着一抹溫和神祕的笑容。
明明室內無風，他的衣袂卻在飄動。
給人一種他在房間，卻又在似乎身處於外界的錯覺。
“我認得你。”
何南天的聲音聽着很悠遠，好像處於很遠的距離。
“呃，我也認得你。”對方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神讓李南柯莫名不舒服，一時不曉得如何迴應，憋了幾秒又補充道，“你女兒很漂亮。”
“她們找到了一個好歸宿。”何南天說道。
好歸宿？
等等！這話是什麼意思？
打算招婿？
李南柯頓時面露不滿，冷冷道：
“岳父大人，我對你那對雙胞胎女兒沒興趣，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我對婚姻一向忠誠。”
何南天澹澹一笑，不再言語。
他轉過身，輕輕一揮衣袖。
剎那間，密室如破碎的玻璃消失於一片虛無之中。而兩人，則出現在一片無比巨大的棋盤之上。
腳下縱橫交織的線條散發着熾白的光線。
擡頭宇宙漆黑如幕布。
低頭，彷彿自己是一枚棋子。
“與天對弈，如何贏？”何南天問道。
李南柯望着不斷移動的光點棋子，撓了撓頭，乾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會下五子棋。”
“天有天眼。”
何南天腳下的棋子開始移動。
閃閃發亮的棋盤線條變成了漆紅色，而深沉安詳的天空下起了紅雨。
“紅雨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虛無。但它終究是有生命的，有生命就有情緒，就有勝負之心，承受不了敗果。”
何南天幽然說道，“爲了立於不敗之地，它會偷走對方的一枚棋子，讓對方無法落下最後一子決定勝負的劫。”
耍賴唄。
李南柯撇了撇嘴。
何南天道：“但它毀不了這枚棋子，所以只要找到，你就可以贏下它，勝它半子。”
“你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兒？“李南柯不解問道。“我當時只看到了你的屍體，沒看到棋子啊。”
何南天笑而不答，輕輕揮手。
視線裏，被染紅的棋子再次發生了變化。
它們凝聚成了人形。
由一顆顆棋子，變成了一個個人。
準確說是一具具屍體。
這些屍體死狀和李南柯見到何南天屍體的情形一模一樣，皆是跪在地上，手捧着自己的腦袋。
看到這一幕，李南柯心頭一震。
“是人！”
他扭頭望着何南天，駭然道，“所以你把自己變成了那枚棋子！？”
想要贏過天，自己就化身爲棋。
可到頭來似乎還是輸了。
何南天點頭，卻又搖頭。
他凝視着漆黑的深空蒼穹，緩緩說道：“那枚真正決定劫勝的棋子，並不是我，但我……願意替之。”
“爲什麼？”
李南柯很是疑惑。
他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那枚能制勝的棋子是一個特定的人，而何南天卻代替對方去犧牲，這又圖的什麼？
爲了大義？
赫然間，李南柯童孔收縮，下意識就要張嘴。
然而何南天明顯猜到對方要說什麼，搖頭說道，“你不是那枚棋子。而且，我也沒義務爲你而死。”
李南柯尷尬笑了笑，問道：“那是誰？”
何南天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雖不是棋子，卻是對天對弈之人。能否勝之，終究還是要看你。”
“我？”
“對。”
“可我真不會下棋啊。”李南柯攤手，“而且我也摸不到那座石室裏的棋盤。”
“你的棋，正在下。”
何南天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南柯突然想罵人。
大哥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打你妹的啞謎啊，累不累？
回去找你女兒算賬。
興許是明白男人的牢騷，何南天說道：“有些事情，我們能感知，卻無法告訴你，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既然你被選定爲與紅雨天道對弈之人，你總會了解一切的。
我替人成棋子，暫時補上了空缺。
接下來，你只管由你的心去做，不用擔心無法落下那勝劫一子。”
李南柯越聽越迷湖，“你雖化身棋子，可我還是不明白怎麼下啊。你死了，能給我什麼好處嗎？”
“我給你帶來了“紅雨之心”。”
何南天說道。
什麼！？
李南柯心頭似有感應，勐然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
他看到了一顆心臟！
一顆和“紅雨之心”一模一樣的心臟。
在他的胸腔緩緩跳動着。
李南柯擡手輕撫，心臟平穩而強烈的跳動着，似乎給予了他一股重生的錯覺。
“這玩意和我融合了？”
李南柯感覺不可思議，“可好處是什麼？”
“你的心缺了一部分，這讓你受到了禁錮，與別人生死牽連。”
何南天說道，“如今有了這顆紅雨之心，你不必再受牽制，無需擔心自己會死亡。同時，你能在紅雨世界看到更多。”
聽到這話，李南柯激動了。
因爲他的心曾補給了北文良的女兒，導致兩人性命被牽連禁錮在一起。
對方死亡，他就會死。
這讓李南柯很是不爽，耿耿於懷。
然而此刻，他終於恢復了自由，不再遭受威脅，心中怎能不爽。
也不擔心那老道士暗中搞幺蛾子了。
老丈人真是幫了大忙了。
李南柯心受感激，回想對方已經被埋於祭壇的屍體，慚愧道：“李某何德何能，讓何教主……”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宿命。”
何南天並不在意，語氣柔和，“我曾以爲自己有資格與天對弈，倒頭來卻發現只是被戲弄的丑角。
但我何南天並不會認輸，哪怕我化身爲棋子，只要能起到作用，我也依舊可以勝過天！
此外，我有幸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未來的畫面。
所以並不僅僅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的女兒。”
“未來？”
李南柯來了興趣。
莫非這老哥透過紅雨之心看到了未來？
“你以後會明白的。”
何南天又打起了令人討厭的啞謎。
李南柯想罵人，但考慮到對方爲他做出的犧牲，只好壓下情緒，拱手道：“請何教主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兩位女兒。此外，我還有一事不明。”
“天穹教爲何要與朝廷作對，爲何認爲不該禁止‘紅雨’，對吧。”
何南天替對方說出了疑問。
你可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李南柯暗暗吐槽了一句，點頭道：“沒錯，我想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