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處的凱撒緊緊挨着她,毛皮亂顫。
不知過了多久,衛尋用極輕的聲音說:“凱撒……它們…應該死了很久了吧……”
“應、應該吧……”
“那…對我們……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凱撒嚥了口唾沫。
面前釘死的兩具屍體,依舊皮包着骨頭,乾癟、枯瘦,生在洞壁裏。頭顱上的眼睛都被挖去,只剩下兩大黑窟窿,正黑瘮瘮地對着她。
洞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手電筒沒有照到的黑暗中似乎也有密密麻麻的黑窟窿黏在她身上。露在衣服外的肌膚開始泛起雞皮疙瘩,衛尋勉強把死攥着電筒的手往別處挪,餘光一直觀察那兩具乾屍,生怕它們突然從壁上下來。
光源慢慢從乾屍上移開,照向洞內。
看到洞內景象後,凱撒倒吸一口冷氣,直接暈了過去。
洞壁兩旁,每隔一段距離,都釘着板直的屍體,靜靜地嵌在山壁裏頭,一直延伸到手電筒照不及的地方。也不知道,前方的黑暗中,還會有多少具這樣的乾屍……
衛尋被定住雙腳,有些不敢往洞深處邁步。
……
凱撒開始恢復意識時,先閉着眼感受了下自己的處境——
身下是細膩柔軟的觸感,嗯,大概是小尋尋的手心;耳邊很安靜,只有淺慢的呼吸音,嗯,那麼溫柔,也是小尋尋沒錯了;其他的……其他啥都感覺不到。
嗯,大概是很安全的了。
它極爲放鬆地睜開了小眼睛。
一隻巨大的黑窟窿撲到面前,大得能將它整隻吞進去。
凱撒剛起來的身體嚇得一個倒仰,噗通又摔了回去。衛尋從黑窟窿旁伸出半張臉,幽幽地說:“你醒了。”
手電筒冷硬的光下,衛尋白皙的臉與旁邊表皮皺縮乾涸的頭顱形成鮮明對比,凱撒看看那具近在咫尺的乾屍,又看看乾屍旁的衛尋,艱難地問:“小尋尋……你在幹啥……”
衛尋把臉湊近乾屍的脖子,含糊地說:“我好像知道之前洞裏的血是從哪裏來的了。”
凱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大腦當場死機,“什、什麼血?”
“就是咱們進洞之後,遇見那蜘蛛前,我在山壁上摸到了一手血,哦對了,你那個時候還在唱歌……”
衛尋右手打着光,把乾屍的肩頸部照得雪亮,左手捧着那隻僵硬呆滯的小黑鼠,移到山壁旁,離黑褐的表皮只有一指的距離才停下。
“我觀察了下,釘着它們的針很像蜘蛛腿上的剛毛,那些傢伙不知道用的什麼方法,把人嵌在山壁裏。然後通過針扎的動脈孔慢慢把血放幹,血滲透泥土到達另一側,另一邊的山壁上就會出現血跡……”
“……”
“也不知道它們怎麼想到這種手段,目的又是什麼?難道那蜘蛛本意並不是喫我們,只是要把我們帶到這裏放血嗎?”
衛尋皺眉思索,腦子卻一團亂麻,她見手心的小黑鼠呆坐着,許久沒動彈,不由得喚它,“凱撒?你怎麼了?”
小黑鼠半晌憋出一句話,“……小尋尋,你膽子可真大……”
天知道凱撒昏過去的時候,她一個人在洞裏有多緊張,簡直下一秒就要朝出口跑。
但她還是把理智給拉回來了,洞裏就幾具看着可怕的乾屍,外頭可是要人命的怪物啊!她若是腦子不清不楚就回頭,估計這壁上的乾屍就要多排兩具。
“你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我也不能原地不動,就順着這個洞走,看看有沒有出路。走着走着就習慣了,因爲一直找不到出口,我就順便琢磨下這些乾屍……”
衛尋揉揉小黑鼠背上的毛,直到手下觸感不再僵硬,她把小黑鼠放回肩膀,然後晃晃手電,“你發現沒,這裏的光線不再受阻,手電筒照射的範圍更大了……”
凱撒腦子裏不斷盤旋‘走着就習慣‘、‘順便琢磨‘等句子,聽到那句‘照射範圍‘,它板着臉,嚴肅地說:“我寧可自己沒發現……這不就意味着我會看見更多幹屍嗎?別攔我,我想繼續暈着。”
衛尋:“……”
凱撒還是沒能如願以償暈過去,它顫巍巍地緊貼衛尋脖子,被十分清醒地帶着繼續往洞裏深處走。
這洞確實長,等凱撒也看慣乾屍後,它竟然能吊着自己的小破膽和衛尋聊幾句天。
“唉,這裏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單向通道了……”小黑鼠老成地嘆氣,“看來上面早發現這通道,還把它加以改造……”
衛尋挑眉,“怎麼說?”
“看這山洞十八彎的,那些大蜘蛛估計是某個貴族豢養在這裏,專門抓捕誤入的人……”
“豢養?”衛尋困惑地問:“這裏不是動物至上,所有的動物都是貴族嗎?還有誰能驅使動物?”
凱撒:“當然有,貴族也是分等級的好伐!你有沒有發現,剛剛那兩隻大蜘蛛,除了保留點追捕獵物的本能,哪裏像個人?連最基本的語言系統都沒進化完全,說明是從小被豢養,被有意剝奪屬於貴族的權利,淪爲別人的奴隸。”
腦子裏的靈光似乎又回來了,這次變得更加清晰,衛尋是在兩隻蜘蛛交流時發現不對勁,但那時她沒反應過來,現在經過凱撒這麼一說,她就明白了,心裏感慨不少。
“本來以爲是簡單的魚喫蝦,沒想到實際是大魚喫小魚,小魚喫蝦米。”
凱撒敞着肚子在衛尋肩上穩穩坐着,“這種情況以前在城池裏是明令禁止的,因爲只有犯錯才能被懲罰。像豢養貴族,必須從小開始,也就是說沒犯錯卻被剝奪權利,誰樂意這樣?那你說這些養着的動物從哪兒來?”
“拐賣幼崽。”衛尋沉聲說。
“前城池之主……在的時候……”凱撒頓了頓,捏緊身上的布包帶子,“有出現過一次,後來相關人員都得到了嚴懲。哦,有個小角色你還見過,那個文三娘,不過它就是邊緣人物,最後被放逐出內城。沒想到還有貴族私下做這種事,不過這次,幹這事的貴族大概不會受到懲罰……”
聽到這,衛尋腦子裏思緒頗多,但她只抓住一個,用言宮主人的話接道:“因爲新的城池之主規定,原住民犯錯將不被懲罰,它們的權利至高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