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卿靈的愁眉深鎖不同，秦老夫人像是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般，一身輕鬆，就連臉上也帶上了笑意。
“白姑娘，你莫要替老身擔心。”秦老夫人翻過來安撫道，“我本就年事已高，該享過的福已全都享過了，如今最後一樁心事已了，再沒有什麼牽掛。”
葉卿靈不知說什麼好。
安慰病人這種事她其實並不擅長。
“老夫人，我會幫你調理身體。”葉卿靈說，“雖然無法延長壽命，但至少能讓你在這個月過得舒服些。”
“好孩子。”秦老夫人笑眯眯地說，“可惜我已請了聖旨，不然封兒娶了你，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葉卿靈尷尬極了，差點兒沒控制住表情。
也許是人之將死的緣故，秦老夫人像是卸掉了盔甲的刺蝟一般，逐漸顯露出了柔軟的一面。
葉卿靈受到秦御封的委託，每天都會來幫她把脈。
可惜的是，她雖然能夠調配出緩解身體不適的藥物，可一分一秒的壽命，都無法替秦老夫人延長。
“哎，我這一輩子做過很多錯事。”秦老夫人和白仙愈發熟悉，因此也會聊聊天，“最不該的就是虧待了封兒之前的媳婦。”
葉卿靈眉頭一跳，輕聲道：“老夫人說的是王妃？”
“是啊。”秦老夫人感慨地說道，“我心裏有事，又一心想着謀劃御王府的將來，對她卻是不太好的，老身時常在想，也許當初她如此決絕的離開，是不是因爲我這個惡婆婆。”
也不全是，主要原因其實是因爲秦御封那個混蛋。
這話在葉卿靈肚子裏轉了一圈兒，並沒有膽子說出來。
“白姑娘，等老身走後，有兩件事請你幫忙。”秦老夫人嘆了口氣，認真地說道，“你莫要擔心，若是覺得不合適可以拒絕。”
“老夫人您請講。”葉卿靈決定聽聽再說。
“第一件事，封兒雖然看上去硬邦邦的，實則心地柔軟善良，我這一走，他必定接受不了，白姑娘你既是他的好友，還請多多開導他一二。”
葉卿靈點頭說道：“這是自然的。”
“第二件事，若你今後能夠碰到王妃，就替我向她說一聲抱歉。”秦老夫人長嘆一聲，“之前的事是我做錯了，不求她原諒，只希望她再給封兒一次機會。”
葉卿靈低着頭，眼眶卻是慢慢得變紅了。
她能夠感到，秦老夫人說出這番話是真是真心實意的。
誰能想到，那年那個和她針鋒相對的老太太，如今轉眼間便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好，我答應你。”葉卿靈輕聲道，“雖然我與王妃素昧平生，可從旁人言語中卻能得知，她並不是個記仇的。”
“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若是知道老夫人您對她道歉，一定會接受的。”
“但願如此吧。”秦老夫人鬆了口氣，“希望御王府的子孫們都平平安安，老身能做的已經全做了，剩下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老身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秦老夫人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虛弱。
秦御封接來的秦漣漪日夜守在她身邊。
“白姑娘，老夫人似乎快不行了。”他焦急地說道，“嘴裏一個勁兒地念叨着，想要看看你家的兩個孩子。”
“這是爲何？”葉卿靈心中一緊，急忙詢問道。
“老夫人一直盼望着王爺能夠有後，可是一直無法如願，如今人快走了，便想哪怕看看與王爺小時候有點像的孩子也好，白姑娘，你，你意下如何？”
衛青眼巴巴地看着葉卿靈，彷彿生怕她拒絕一般。
葉卿靈聽到這裏，便鬆了口氣。
原來並不是認出來。
而是想要留個念想。
“好，我這就去接他們過來。”她急忙拿出了能夠提氣的藥丸遞給了衛青，“這在關鍵時刻，能夠續命一二，若是老夫人等不到我們的時候，就給她服下。”
說完後，她便急匆匆地趕回到了客棧。
說實話，葉卿靈之前也有這個想法。
畢竟秦老夫人是浩然和玲瓏的親祖母，如今能讓孩子們見上她最後一面，哪怕不知她的身份，也算是全了一點點祖孫情誼。
只不過這個想法她根本不好提起，生怕引起秦御封的懷疑。
沒想到今日老夫人居然主動提了出來。
在馬車上，葉卿靈反覆叮囑道：“那個老奶奶快去要去世了，你們乖一點，她說什麼你們便聽着就好。”
浩然點點頭：“孃親，你放心，我和妹妹都懂。”
葉玲瓏卻說道：“那個老奶奶好可憐，之前還把我和浩然當成是她的孫子孫女，今天，我們乾脆就讓她如願一回吧，聽人說，若是留有遺憾的話孟婆奶奶卻是不給湯喝的。”
見兩個孩子如此懂事，葉卿靈感到欣慰極了。
很快，就到了王府。
一進門，葉卿靈便聽到僕人們隱隱發出的哭聲。
路過所見丫鬟婆子皆是面露悲色，顯然已經知道老夫人快要不行的消息。
等到了院子中，卻見老夫人蓋着狐裘，躺在長椅上，看着院子裏秦御封搬來的花花草草。
她似睡非睡，眼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閉上。
秦御封雙拳緊握，眼眶發紅。
而秦漣漪早就滿臉淚水，只不過咬着手帕不讓自己發出哭上。
葉卿靈心中一嘆，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
葉玲瓏和葉浩然對視一眼，同時朝着秦老夫人的方向跑去。
“奶奶，我們來了。”
“奶奶，快別睡了，你的乖孫孫來看你了。”
孩子清脆的喊聲打破了院子內悲傷沉悶的氣氛，秦老夫人猛然睜眼，就看着兩個孩子正笑盈盈地朝自己跑來。
這兩個孩子，一個酷似秦御封小時候，圓頭圓腦，聰明可愛。
而另一個則像是葉卿靈的縮小版，冰雪聰明，一雙大眼睛彷彿瑪瑙般明亮。
看着他們一邊跑一邊叫自己奶奶。
這個畫面無比震撼。
秦御封呆立當場，愣愣地看着這兩個孩子。
他心中甚至覺得。
若是他和葉卿靈有了孩子，定然會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