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抄書成聖 >第一章 捉字
    傍晚時分。

    小鎮裏剛下過一場小雨,煙霧如輕紗籠罩,纏繞,縛鎖着這坐落蒼翠之間依山勢高低築宅的朱牆黛瓦,平和幽靜,宛如世外仙境。

    綠鴨街尾處一座古意盎然的府宅起了燈,熒熒青火,光映連窗,府內朱廊曲折宛轉,丫鬟下人疊步無聲。

    坐落於府邸最深處的一處漆黑閣樓靜謐無聲的佇立着,如同沉睡的未知的神靈,閣樓上有匾額書“商氏宗祠”。

    張晏此時在閣樓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巨大的藤木牀上,眼前懸空漂浮着一盞蓮花紋青銅油燈,燈火如蛇信,熠熠閃爍吞吐着。

    而令他大爲駭懼的是,那油燈的燈芯竟然自盞底穿破而出一條金色絲線凌空垂落,絲線另一頭竟然直接通過自己的臍穿進腹中。

    有蚓蟲形狀的血絲從他的腹中順着絲線遊爬至燈盞中,血色流光自那蓮花紋路中淡淡閃爍一下,就直接流進燈油,瞬間發出輕微的“刺啦”聲,然後火苗中虛空形成一個火焰文字一閃而逝。

    大驚之下,張晏竟然發現自己根本就動彈不得,此時他能夠控制的就只有思維和眼睛而已。

    自己這是穿越了?

    而現在,這是,某種儀式?

    於事無補的掙扎和急躁只存留了一瞬間,張晏就立刻使自己冷靜下來。

    世上有那麼些人,越是緊要關頭,就越容易冷靜下來的。

    沒等他做出下一步判斷,一個面容冷豔的紅裳女人便輕飄飄的走進來,俯身眯着眼睛盯着張晏。

    紅裳女人臉上掛着神祕的笑容,兩人對視許久,她忽然拔下挽着髮髻的玉釵,長髮順勢傾瀉到張晏的臉上,清香撲鼻。

    她以玉釵撥弄了一下那懸空的燈芯,燃燒的火苗忽然開始跳躍。

    同時,那附於絲線上游動血蟲加快了速度,張晏只覺腹中傳來陣陣刺痛,如以鐵剜肉,難以忍受。

    紅裳女人看到張晏痛楚,伸出雪白玉指輕撫他的臉龐,面露憐惜色道:“其實也沒必要非得要你性命,只等燃盡你腹中那本先天書,留你轉習武道,與我做一名武侍,保你安穩餘生也不枉你對我那一番愛意呢。”

    張晏沒看到,此時從他腹中化作燈油燃燒的一個個文字,又通過另一條絲線,遊進另一名躺在隔壁的少年腹中。

    爲了這一次移花接木的祕術,紅裳女子準備了一年多,包括故意接近黃芽縣才子張晏,讓他愛上自己。

    而這時候,張晏已經把翻涌在腦海的記憶整理完畢,這是一個以所存各種書籍爲規則底本構建而成的世界,有些書中道理就是此方天道,人類與萬物必須依賴和選擇天道所認可的本命書籍纔可修。

    在這,除了三層以下武者一身純粹煉體硬功之外,其他一切力量能力來源都以文章文字爲基礎。

    書又分三品,得氣書,文脈書,聖人書。

    而自己這具身體,天生一本先天得氣書,讀某一類書籍勢如破竹,悟性極高,修煉極快。

    只可惜,原本這身體同姓名的主人太過於理想化,浪漫化,有些戀愛腦,所以才着了這女人的道,自己鬱鬱而終不說,害新來的也落得這般境地。

    忽然,張晏覺得自己腹中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他的肚皮上已經被撐的綻裂一道道血痕,劇烈的絞痛讓他不明覺厲極力的想要控制腹部肌肉,可是卻發現自己只能看着對方作爲,看着自己死去。

    這是一種非常不妙的體驗,一種面對死亡威脅的恐懼。

    名叫商紅鯉的女人卻有趣的望着張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滿臉期待自己即將完成的作品,如果成功的話,不僅自己所在的家族可以在黃芽縣擡高一個等級,真正步入“大族”之列,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擁有自己的“書閣”。

    這一切,還要感謝這個可憐的傢伙,說來也奇怪,張家在黃芽縣世代習武,走的是那和大儒簽訂契約的“武侍”路子,怎地突然冒出個文道天才來?

    她搖搖頭,不去想那無聊事,溫柔的解開張晏衣襟,看着他突起如翻書弧度且流溢着金色文字虛影腹部,袖中滑出一枚袖珍竹刀,只輕輕在他肚皮上一劃,張晏的肚皮就如熟透了的西瓜,嘭然而裂。

    劇烈的疼痛使他昏睡過去。

    商紅鯉輕啓朱脣,口中唸咒,五指泛起熒熒白光,她翻開張晏肚皮,像個小女孩從一隻羊皮口袋裏翻撿各種花樣寶貝一般,一會抓住一個血色光字隨手扔進燈火中去,發出清脆的刺啦聲響。

    大半晌後。

    隔壁一間暗室裏,一個拄着柺杖的白鬍須弓着腰的老頭展顏而笑,他以袖口輕輕給躺着的面色蒼白少年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經歷七七四十九天,李代桃僵的儀式終於完成了,眼前自己的獨孫,商逸,必定能夠成就非凡。

    爲此,就算把整個商家的聲譽都賭進去也值了,給那個精明的小妮子一座書閣又算得了什麼。

    老人低頭,泛起一絲冷笑,待這事兒東窗事發之時,把她推出去平息衆怒,再給她安上一個水性好淫,狎亂族弟的罪名。

    弄個遍體鱗傷半死不活後,再暗中運轉手腕,收進自己內室,如她這般姿色,做個解書婢玩弄,還是可以少頤老心的,說不定能讓自己多年未動的境界更進一步?

    想到這,老人略帶渾濁的眼球,閃爍一抹紅光。

    張晏醒來時,發現商紅鯉正在給自己縫肚皮。

    晶瑩的針線穿過自己的血肉傳來陣陣痛意,不過還好,起碼命還在。

    他忍着痛,艱難的伸出蒼白的手,扯了扯商紅鯉的紅衣,有氣無力的打趣道:“殺了我不更清淨些,何必多此一舉,給自己留一個後患嘞。”

    商紅鯉粉白的額頭凝了一顆真珠,美目嫣然,瞥了張晏一眼,秋波流轉,口中溫柔道,捨不得你。

    只是每字出口手裏的針線便用力一緊,痛的張晏顫抖不已。

    他終於醒悟,原來“的張晏”爲何被這女子如此拿捏玩弄了,果然是個別有“趣情”的女人,怪中有壞,壞中有媚,手段高超。

    張晏已經瞭解他現在的處境,要麼被囚禁在商府之內,要麼被拋屍荒野,總之,這個開局並不太理想。

    只是,既然作爲穿越者,自己難道就沒有點異於常人的“福利”?

    一念至此,腦中光芒大作。

    一團玉色光芒從腦海化作細流,匯入剛剛被縫合的丹田。

    張晏感覺一下置身海河之中,隨着水流浮沉,溫暖和清涼交替,心靈開始放空,破碎的臟腑開始自主修復。

    意識隨着經脈的光流遊走於周身,逐漸的張晏發覺自己的身體裏竟然又凝聚出一本書,一本沒有名字的書。

    只是這本書他的意識根本無法觸及到,它就那麼靜靜的懸在他的腹中,散發着淡淡白光,像一團虛影。

    然而,它卻突然翻了一頁。

    張晏的肚子突然鼓脹了一下,又出現一個翻書弧,剛剛停手準備離開的商紅鯉身形停滯,皺了皺眉。

    張晏趕緊出了個虛恭,鎮靜微笑道:“怎麼,受了委屈,連發泄一下都不行?”

    綠鴨街的另一頭。

    有一個白髮老媼,身穿華麗錦衣,倚靠在一張嵌着墨綠寶石,雕刻祥雲松鶴的牀椅上。

    老媼眉頭緊鎖,眼神悽悽,不停的拍打着紅松木椅的扶手哀嘆道:“我家晏兒出去三天了,怎的還沒回來?”

    她的眼光左右望去,似乎要穿透整天巷子,看到自己的乖孫所在。

    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衣中年人從身後的高大門戶中款步走來,他斜眼看了一眼老太太,眼神中略顯不快,然後吩咐道:“送老祖母回內宅。”

    一介婦人,坐門守戶,成何體統?

    隨即幾個下人丫環便擁簇着老媼進了門,過程中,老媼沒說一句話,看都沒看那個張氏現任家主,自己的長子,張青。

    張晏此時正默讀着體內那書的第一頁文字:“自序,披蘿帶荔,三閭氏感而爲騷,牛鬼蛇神,長爪郎吟而成癖。自鳴天籟,不擇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螢之火,魑魅爭光……”

    只是等他讀到口乾舌燥都能背誦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反應變化,他百思不得其解,要怎麼才能開啓這金手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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