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五章 什麼刺激你了
    每逢年終都是燕都最忙的時候,吏部忙着評選考覈升遷,禮部要忙年終尾祭,戶部忙着賦稅俸響,兵部工部要忙着檢查修整宮牆、官道、民舍以防天災人禍,刑部要整理一年到頭的卷宗,還要審覈現下的案子,宮裏忙着年宴……而今年糧草案讓戶兵吏刑部都攪和在裏面,一天天吵得不可開交。

    三司會審設於刑部大堂,會審等於唾沫星子亂飛,謝松照坐在下首一臉寒霜。

    潘度官身尚在,他面對審問都是一問三不知,直呼冤屈。開審大半個時辰後,杜鶴徑一拍公堂,茶盅顛了兩顛,接過屬下呈上的狀紙嘆氣:“潘度,你妻弟何深已經交代了你讓他以次糧充好糧的事了,你現下交代,我等看在同僚份上向陛下求情不累及女眷。”

    潘度哭得稀里嘩啦:“杜大人,我那妻弟最是不成器,我想着讓他混口飯喫,哪裏想到他如此陷害我!我待他不薄啊!以次充好就是要了邊軍將士的命啊!我潘度是萬萬不會做的!杜大人,你我同僚多年,我是有私心但……但我絕不會動軍糧啊!”

    謝松照起身在他後心口一踹,他當堂趴下止不住咳嗽,“潘尚書,你給楚王當牛做馬,你指望他來日位登大寶嗎?陛下正值春秋,你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等他答話又一把把他拽起來:“你不說,好啊,那我就請皇后娘娘在後宮給賢妃娘娘和楚王妃做做規矩,再看看你那不成器的兒子能不能逃出溫柔鄉,看看你的小女兒會不會也嫁入楚王府~”說罷把潘度慣在地上。

    潘度渾身打顫,賢妃是他姐姐,楚王妃是他長女,大周最不恥的便是姐妹共侍一夫!

    潘度回過頭:“你……威脅我!”

    謝松照心裏煩躁,等楚王回過神來就會想方設法把太子拖進局來,到那時承德帝就會把這歸咎於黨爭,數完將士的命就成了草芥!

    “世子,府衙外有一男子來投案,說要呈堂供證糧草案。”遠岫站定在謝松照身邊。

    謝松照回頭:“帶進來。”

    衆人都送了口氣,不會打起來就好。徵西候府和定東候府是燕都將門之首,如今糧草案只有謝松照來了,但如果解決的不好,林老侯爺就該出來敲打了。潘度尚存僥倖,定是有人兜着,事關軍糧賢妃、楚王如何有膽量插手呢?那麼……誰纔是幕後黑手?

    “草民惜玉街青嵐語清倌鍾晚前來投案。”美人容顏卻是蒼松姿態。

    “你是……”大理寺卿江愁眠把“楚館之人”咽回去。

    杜鶴徑吞了口茶道:“堂下鍾晚,此案非同小可,你有何證據指認何人?”

    鍾晚叩首:“草民指證戶部尚書潘度與其子潘舟宜聯合楚王合謀軍糧!”

    江愁眠震驚:“證據何在?!速速呈交證據!”

    謝松照把茶盅倒扣回桌,冷眼看着鍾晚從左袖中摸出一打票子,右袖裏掏出三五封信。

    江愁眠看着票子駭然:“全是驚魚莊的莊票!這這這……這是把糧食都賣了!這……這是楚王私印加蓋的信件!還有……”杜鶴徑一看也說不出口,一口氣梗在喉嚨裏。

    驚魚莊是大周境內的錢莊,與寒鵲壟斷了錢莊行。

    “什麼?!”這下沒有人坐得住了,這是以次充好賣糧食,那麼後面的黴糧又是誰的傑作?

    杜鶴徑一把扯住江愁眠和御史大夫徐雁徵:“走,進宮。此事已經牽扯了大半個朝堂,如今連民間也牽連上了,這事需要奏請陛下!”

    兩人也在這信息轟炸裏呆愣了,將所有人押在刑部大牢,請巡防營出兵加重看守。

    徐雁徵走前拉着謝松照說:“世子,茲事體大,爲防萬一,請世子速請定東候來坐鎮!”又附耳低言,“世子看住他們,決不可讓他們自盡!或是和獄卒說話,速派親信!”說罷急匆匆跟着杜鶴徑等人打馬疾馳。

    謝松照將鍾晚扶起來,讓人倒了盅茶給他,召集衆人道:“所有人聽我調令,將潘度何深押至大牢,將潘舟宜帶過來我審。將賀倪押解入宮。任何人不得與犯人交談!歸鴻,你去請林老侯爺,遠岫,你去御史臺找言官說明此事。”謝松照看着鍾晚,慢慢道:“就委屈鍾公子在這大堂陪我等陛下旨意了。”

    比杜鶴徑他們更快入宮的是顧明朝,承德帝聽完顧明朝的轉述後,潘度說自己有私心這句話就成了橫在心頭的刺,聽到杜鶴徑等人來了,便讓顧明朝在屏風之後候旨。

    暗衛在杜鶴徑剛開口時回來了,承德帝心裏有火便先聽暗衛彙報。

    杜鶴徑一行人看着承德帝火氣愈發大了,便將證據遞上去,然後袖手低頭。

    “好個潘度!好!好!好!”承德帝拍完御案不解氣直接雜碎了汝窯茶盞,江愁眠看着那茶盞分外心疼。

    徐雁徵看着兩人當鵪鶉,自己開口道:“陛下,此事遠超臣等職權,特來奏請陛下。”

    承德帝一腔怒火無處發,聞言便吼道:“給朕將潘度潘舟宜斬首!那個鍾晚……將功折罪就流放到桂陽郡,潘家女眷一律沒入教坊司。之前……有個糧草……”

    杜鶴徑:“賀倪,糧草督運官。”

    承德帝:“啊,對。他也有監看不周之罪,念在初犯,就外放吧。”又看了眼身旁的萬慎,“萬慎,擬旨吧。”

    “是。”

    待衆人都退下後,顧明朝出來行禮告退。承德帝喊住他:“朕狠心嗎?”

    顧明朝手心濡溼,心跳如擂鼓,面上強裝鎮定道:“陛下寬厚,不累及賢妃娘娘,陛下爲父寬仁,不苛責於楚王妃。實是仁德之君。”

    承德帝笑道:“罷了,不說這個了,松照待你如何?”

    顧明朝耳鳴心跳,嚥了咽口水:“世子教我詩書禮儀,我感激不盡。”

    承德帝看了半晌道:“若是朕將雲訪嫁與他,你看如何?”

    顧明朝鬢邊細汗刺得他腦門一跳一跳的:“陛下素寵公主,願意嫁與世子定是爲父之慈愛。”

    ***

    顧明朝回到望江南東廂先把自己臉埋進水盆,謝松照拎起他皺眉道:“什麼刺激你了?”

    顧明朝一抹臉:“太他媽刺激了。老皇帝太多疑了。”

    謝松照嗤笑:“我謝家兩後坐鎮後宮,太子是我表弟,雲訪是我表妹,定東候是我父親摯交,林浥塵,江寧是我摯交,我雖賦閒在京,卻身掛鴻臚寺左少卿之職,只有打仗完畢,我就會去談判交涉,天下學子莫不推崇。你說……陛下他能不疑心嗎?”

    “天下世家最重清名,謀權篡位就會被逐出族譜……”

    謝松照倒了盅茶,用手指彈去沫子,輕聲道:“他多疑又如何?沒了我謝家,他坐不穩這朝堂~”

    顧明朝揉着自己麻木的臉道:“天下文氣,北孔南謝;天下將骨,盡在謝江林。”復又嘆氣,“我他媽要是皇帝,我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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