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二十七章 賢妻良母
    月色冷冷清清的鋪了一地,宋故衣拎着酒找到孔博衍,用手指點着他頭道:“怎麼又犯軸了呢?”

    孔博衍板着臉道:“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

    宋故衣把酒壺重重的擱在石桌上,冷眼看着他道:“犟,有本事你就犟!再犟!今晚就給我在這裏喝風飲露!”

    孔博衍低着頭不說話,宋故衣道:“什麼脾氣啊,知道自己錯了就是不改。你是要把所有鉚釘都掰彎,然後告訴世人,鉚釘生來就是彎的?”

    “我知道錯了……”

    宋故衣道:“放屁!我跟你做了十多年夫妻,我還不知道你?最是聽不得別人批評自己,聽誇獎聽慣了!”半晌軟了語氣道,“叔仁,你如今是在朝爲官,今日你就敢爲了自己的面子壞國家大計,來日呢?即便太子爲着孔家的聲望…不把你逐出朝堂,那你入仕又是爲了什麼?”

    孔博衍張了張嘴,沒說話。

    宋故衣道:“以前行走江湖,大家講義氣、兩肋插刀就行了;但如今你在朝中,太講義氣就是架在頸側的刀!叔仁,你要是真知道錯了,明日就當堂去給太子請罪,記住,是當堂。”

    孔博衍咻的站起來道:“私下不行嗎?這當堂,這……”

    宋故衣道:“私下?孔博衍,合着你學富五車都是紙上談兵?!不當堂請罪如何給太子臺階?不當堂請罪如何讓旁人放下對你的成見?”抿了口酒繼續罵,“孔博衍,真正的傲氣是謙遜有禮的。你看謝松照,他就是典型的例子,他身份比你還高,但他卻從不恃才傲物,旁人卻對他尊敬有加!”

    孔博衍嘟囔道:“那些人私下裏不還是說他出生低賤嘛……”

    宋故衣一拍石桌道:“誰說的?!孔博衍,他出生如何還輪不到旁人來說三道四!低賤?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算他不是徵西侯世子,他也還是鴻臚寺左卿!你見到他還是得畢恭畢敬!”

    孔博衍道:“那又如何?他年至弱冠還未娶妻生子,難道不失敗嗎?”

    宋故衣惱怒的站起來道:“放屁!誰他娘說的娶妻生子就是成功?他不娶妻究竟是他看上的都心有所屬,還是門第之高,人之賢能叫人高攀不起?”

    孔博衍也有些發火了,轉過身去不做理會。

    宋故衣道:“你既然飽讀詩書,那我問你,聖太祖麾下平都王可有妻妾?孔氏先祖文淵君可有婚配?”

    孔博衍梗着脖子道:“所以他們都沒有後代!”

    宋故衣恨不得掐死他,道:“人又不是無知無覺的畜牲,只知道繁衍後代!你還有何話要犟?一併說來!”

    孔博衍縮着脖子,氣勢落下去輕聲道:“沒了,我明天就去重華宮給太子請罪。”

    宋故衣冷笑道:“哼,孔博衍,你真是看似灑脫,實則是禮教最忠誠的信徒!白去遊歷了這些年,還不如我看得透。”

    孔博衍拉着她袖子道:“所以夫人是賢妻良母……”

    宣平伯府。

    君平看着長霜抱劍站在廊下,便道:“長霜,隨我去趟惜玉街。”

    明鏡端着茶過來道:“夫人,您不是說今日要去青衫寺,爲長公主殿下和伯爺祈福嗎?婢子已經着人將衣裳熨好了。”

    君平一愣,隨即展顏道:“啊,伯爺可在府裏?打發人去知會一聲,莫叫伯爺擔心。”

    明鏡道:“伯爺午時便出門去了,門房回話說是去給長公主殿下請安,夫人要出門,可着小廝去長公主府門口候着。”

    君平起身道:“好,那咱們便動身,去祈福可不能怠慢。”

    迴廊邊的長公主看着君平帶着婢子出了院門,側頭看着溫南棲道:“依你之見,她方纔的話,有幾分真?”

    溫南棲道:“以我觀物,則物皆着我之色彩。母親若覺着她假仁假義,那她便是剖出心肝您也是不會信的。”

    長公主輕輕哼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她真能安於宅院,我又怎會不喜她?我就擔心着你一往情深,她無知無覺反手還給你一刀……”

    溫南棲道:“兒便是對她愛入骨髓,也斷不會失了心智。倘若來日她做出不利於我大周之事…兒一定,大義滅親。”

    長公主道:“大周?南棲,不是母親要涼你熱血,實在是自身尚不能全,何以達濟天下?”

    溫南棲道:“兒明白了。”

    馬車上。

    君平轉着茶盞道:“長霜,你可知道長公主來了?”

    長霜道:“知道。但婢子的任務是保護夫人你不受傷,這種情況不在我的可控範圍內。”

    明鏡道:“夫人何必置氣,世子與婢子說過,長霜不通人情世故,因而武學造詣極高。人有所得,必有所失。”頓了頓又道,“夫人,方纔若是婢子未曾及時趕到,長霜也會稟告夫人來尋婢子,斷不會讓長公主指摘於您。”

    君平冷笑:“莫非你還能算無遺策?”

    明鏡不卑不亢地道:“便是諸葛孔明也不能算無遺策,婢子如何敢忝居。但若是將自身性命繫於旁人身上,那便是自取滅亡。”

    君平道:“你們世子將你調教得極好啊,真是…不卑不亢的,還有骨氣~”

    明鏡叩首道:“謝夫人誇獎,婢子一定將夫人所說銘記在心,時時刻刻都不敢忘。”

    君平撩起簾子道:“這戲自然要做全套,那我要去惜玉街又怎麼辦呢?不還得你替我籌謀一番?”

    明鏡道:“待回府便推說出行時熱着中暍了,在外拿過藥了,屆時婢子便在院裏煎藥,長霜帶您出來。”

    君平道:“若是他執意要進來,叫個大夫過府看呢?”

    明鏡道:“夫人,推說中暍就要剛回府便和伯爺說,跟他說,說是不放心,便叫人過府來看看。男人這時候絕不會直視自己的懷疑,但是時間長一點他想到名目了,便會不顧這點面子了,所以要快。”

    君平道:“不放心?是否太直接了些?”

    明鏡道:“夫人,委婉是在被動的時候,現在直接可以顯得你病中嬌弱,口不擇言。”

    君平道:“還是你懂這些,本宮覺得自己前面十多年白學了。”

    明鏡道:“夫人慎言。”

    望江南。

    初薰帶着向玉進來,隔着半個院子就看見謝松照在教顧明朝寫字。

    “鋒芒畢露些好看,你試試。”

    顧明朝道:“我這楷書寫得不好嗎?爲何非得鋒芒畢露?”

    謝松照道:“嗯……嗯…你這是要做個雅正端方的君子?”

    顧明朝道:“我就不能做我自己嗎?非得是君子或者小人?”

    謝松照道:“嗯……啊,你說得極是,是我狹隘了,你練吧。”轉頭看到向玉,便把人招呼過來。

    向玉道:“給世子請安。”

    謝松照道:“今日颳了什麼風,能把你刮出門?”

    向玉道:“是妾想起來許久未給世子請安了,便自作主張過來了,請世子勿怪。”

    謝松照道:“無妨,正好有件事我也要與你說,鍾晚失蹤了。”

    “你別急,初薰,快扶着向玉姑娘。”倒了盅茶給她,繼續說,“我已經着人在找了,想問問你,你們平日裏可有什麼約定過的,或是說過的想去的地方?”

    向玉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聲音打着顫兒道:“只說…在燕都的繁華里尋一處,一處安身地,他一定會,會回來找我的!”

    謝松照道:“你且先安心,你人在燕都,鍾晚素來敬你,定會回來。初薰,扶姑娘回房休息。”

    顧明朝把宣紙舉在他眼前,道:“爲什麼要跟她說?萬一她跑去找鍾晚了呢?”

    謝松照嗤笑:“鍾晚待她是一心一意,她不過是菟絲草依附而已。鍾晚現在對她最大的作用就是活着,能讓我找到蛛絲馬跡,但又抓不到他。這樣,她才能繼續在侯府裏享樂。”

    顧明朝道:“你……她不是一直都很在意這個鍾晚嗎?而且她不是一問三不知嗎?”

    謝松照嘆氣:“她可是出身風塵,最能揣摩人心,最初那副淑女模樣,現在還能找到幾分?她沒見過我幾次,卻知道什麼模樣最得我心,衝這點,我也斷不能掉以輕心。”續了盅茶繼續說,“她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顧明朝咋舌道:“好生厲害,她裏裏外外就表達了一個意思,要找到鍾晚,就不能沒有她。”

    謝松照道:“若是把你放她院裏,怕是沒兩日,魂都被勾走了。”

    顧明朝搖頭道:“我不喜歡她這款。”

    謝松照有心調戲他,道:“喜歡那款?”

    顧明朝道:“端莊大方的,拿的出手的。”

    謝松照臉色微變,斥道:“前半句尚能入耳,這後半句像什麼樣?咱們這樣的,拿到邊關去,哪裏的女子還看不上呢,跟棵白菜似的,中看不中用。”看顧明朝愣住了,想着他早年長於深宮,後來又遠赴他鄉,也沒人教過他,嘆了口氣道,“是我之過,沒有教你這些。”

    “什麼?”他吶吶的道。

    謝松照道:“我爹教過我,女子可以安於內宅相夫教子,也可以策馬沙場揚名立萬,但前提是她願意。你說拿得出手這話,着實……不好。倘若你所愛之人就愛市井之氣,你莫不成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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