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一百零二章 沆瀣一氣
    陰暗潮溼更甚的地牢裏,鄭無事使勁兒掙扎,布條勒在口中,嘴角溢出絲絲血絲,“嗚嗚啊啊”的聲音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失去酒缸的固定,蘇夫人僅剩的半截身子在地上蠕動,“廢物……”

    她口中的廢物是她面前雙目無神的女兒蘇循己,蘇循己一直睜着眼睛靠在角落裏,喫喫的笑,如同癡傻一般。

    滴滴答答的水珠子落下來,敲在兩人的耳鼓上,像是炸開的煙火。

    沒有人來拷問,他們猜不出來誰會綁他們,寂靜像是藤條從腳底蜿蜒而上,死死纏繞,最後讓他們草木皆兵。

    蘇府。

    燈油熬盡,婢子站在廊下睏倦不已,蘇南琛面前案牘上的廢紙一堆一堆壘着,顧明朝精神緊繃,一口一口的釅茶往嘴裏灌。

    前些日子送到陳留和滏陽的信沒有迴音,加急信像是石沉大海,半點回響都沒有。

    此番送往燕都的八百里加急揪人心,蘇南琛徹夜不眠,時不時就要拉着顧明朝探討一下,顧明朝生怕自己一下子回答錯了,時時身邊揣着茶葉,困了就嚼兩片。

    “大人——大人!又出事了!”

    小廝驚恐的叫聲讓蘇南琛突然爆發,起身將案牘推翻,吼道:“出事出事!又出什麼事?”

    顧明朝反倒鬆了口氣,蘇南琛這般模樣恰恰說明此人內心極度焦慮,只要現在有塊浮木,他都能扒上去。當初的“孤城閉”,把下棋人給困住了。

    顧明朝微微一笑,道:“大人勿急。且容他慢慢說來。”

    小廝畏畏縮縮的趴在地上,“大人,謝松照不見了……”

    顧明朝眼前一黑,腦門一下子抽得疼,起身太快身形都沒穩住,喉嚨裏發出的不是聲音,是嘶啞的鬼叫,“他不是在牢裏?你們連個人都看不住?!”

    噼裏啪啦一頓說完,理智回籠,他手指僵硬,略微彎了兩下,轉頭對蘇南琛苦笑道:“大人……開始搜城吧,刻不容緩!先是二小姐,夫人,和鄭別駕,現在連謝松照都不見了,大人……”

    蘇南琛盯着他的眼眸道:“此前搜城,一無所獲。”

    顧明朝頭腦已經開始發昏了,恨不得上去一拳打翻他,咬牙捏着手指頭道:“大人,如果謝松照出城了,怎麼辦?他一定是被綁了嗎?之前他身邊還有個侍衛,自從他成親那日早間便不見了,怎麼保證他不是去搬救兵了?”

    蘇南琛起身走下來,“顧明朝,我也急,但是我之前搜城,連個鬼影子都沒搜出來。”

    顧明朝想把胸口那一口氣吞下去,哽得他眼睛脹痛,“大人,他出城了,您的所有說辭都是白搭。他要是死在這城裏,那您說,燕都那邊會不會要一個更好的替罪羊?謝松照的堂兄謝灝南現在在北疆駐守,是左帥。您說,要安撫謝家,太子會怎麼做?”

    蘇南琛聽着他步步緊逼的話,不爲所動,“顧明朝,我女兒現在是太子東宮裏的五品昭訓,我現在是皇親國戚,你說,太子……”

    顧明朝強勢得打斷他的話,“蘇南琛,要點臉,蘇昭訓在宮裏不受寵,你不是不知道,這種皇親國戚的話,拿去騙別人就行,對我……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蘇南琛笑道:“好啊,打開天窗說亮話,說說看,你爲什麼非要找謝松照?”

    顧明朝看着他的神情逐漸平靜,但面上的焦急不減半分,“大人,謝家世代忠良,謝衡這一脈算是隻剩謝松照一個人了,他要是死了,太子對這個表哥……大人,你說呢?”

    話留三分,蘇南琛錯開半步,看向門外,“死人不可超越,太子需要謝家,我蘇南琛對他沒有什麼作用。單是御下不嚴,縱容匪徒這兩條,就夠太子拿我開刀了……”

    顧明朝差不多確定了,謝松照應該是被蘇南琛給轉移了,歸鴻半步不敢離開謝松照,所以他沒有接到消息,尤達又一直跟在他身邊,無暇顧及他事。這才差點兒叫蘇南琛給誆了。

    顧明朝思及此,不由得心中冷笑,“大人,依我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謝松照,他就是咱們這盤棋上至關重要的一步棋。”

    這個難題被踢到蘇南琛手上,蘇南琛面上一僵,吞吐着,“本官會着人去找,你且放心……”

    顧明朝拱手稱是,蘇南琛突然抓着他手腕道:“明朝,這事你有私心嗎?”

    顧明朝佯裝緊張道:“大人……這,這,唉……我自然是有私心的,這謝松照一直把控着我的命脈……我,我自然不願意他……”

    蘇南琛抓着他的手微微晃了下,笑道:“不妨事,有本官在,諒他也翻不出天去。”

    顧明朝立即感激涕零的掙開他的手,躬身行禮,“多謝大人!”

    顧明朝臉上的笑一直掛着,直到回到在桂陽買下的宅子,臉才垮下來,尤達跟在他身後不敢出聲。

    顧明朝坐下了把臉,吐了口氣,“這事是我的錯,沒有安排你去守着他。”

    尤達磕巴的道:“公子,要是屬下去照顧侯爺了,那您……怎麼辦?”

    顧明朝心裏壓着火氣,不衝別人,只衝自己,聽到他這麼說,心頭更難受了,“尤達,我跟謝松照,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尤達愣愣的看着他,“公子,您和侯爺一樣啊……都是侯府的主人。”

    這下輪到顧明朝詫異了,在他內心深處永遠覺得自己是客居,侯府他從來沒當成自己的家,反倒是出門在外,他對謝松照更有家人的感覺。

    顧明朝揉着額角嘆氣,“行了,我知道了,你受在外面,我推演一下,看還有什麼紕漏。”

    尤達立着腳跟補充道:“公子,以後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尤其是和侯爺,侯爺是真把您當家人了。您這叫……妄自菲薄!對,就是妄自菲薄!”

    顧明朝哭笑不得,“好好好,我知道了。記住,不要讓人靠近。半個時辰內誰都不行,哪怕是小廝婢子。”想了想又道,“若是事關侯爺,直接進來喊我。”

    尤達應聲出去後,顧明朝臉又慢慢冷了下來,走到屏風後推開地磚,黑糊糊的地窖裏撲出來濃重的黴味,手上的蠟燭差點被撲滅,顧明朝伸手護了一下。

    等了半晌,顧明朝才擡腳走下去。

    走過陰冷潮溼滑膩的暗道,顧明朝推開一扇門,微弱的掙扎聲像是蚊蠅。

    顧明朝緩緩走着,腳下突然被什麼黏糊糊的東西絆住了,顧明朝將蠟燭壓低,藉着燭光看了看,道:“蘇夫人,您怎麼在地上?”

    蘇夫人陡然聽到顧明朝的聲音,怒不可遏,“顧明朝!你和謝松照就是蛇鼠一窩!狼狽爲奸!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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