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文能武
    顧長堪面上笑容可掬,可眼睛裏像是冰塊在掉渣,楊太后幾近崩潰,她一直以爲自己處理得很好,卻沒有料到顧長堪知道。

    顧長堪撕下往日和善的面具,嘴裏的話像是淬了毒的箭,把楊太后扎得體無完膚。顧長堪手上一揮,瓜果滾落地上,“你口口聲聲說是爲了陳國,我之前當你付出良多,不曾提起過此事,甚至願意和你一起去教建文那小兒。可是你!”

    楊太后也惱怒不已,耳邊東珠晃的厲害,“顧長堪,正因爲我知道廢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更知道建文恐怕是下一個阿斗,我在想讓顧明朝當這個皇帝!”

    顧長堪扯下頭上的玉簪,橫在手上,掰斷了重重砸在楊太后面前,“楊雲闊,我不相信顧明朝,就這麼簡單,你要立他爲我陳國的皇帝,那不可能。你我今後,猶如此簪!”

    楊太后嗓子裏有些鐵味,手邊的茶也被顧長堪給拂到地上去了,她忍着乾裂的嗓子給顧長堪解釋,“顧長堪,變通何其重要你難道不知道?!‘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你就寧願相信一個黃口孺子,或是一個覬覦嫡母的人,也不願意相信顧明朝?就算你現在不信,那以後呢,你就不能多看看?”

    顧長堪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能,永遠都不可能。”

    楊太后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回去,“好,那就手底下見真章了。”

    顧長堪冷笑着拂袖而去,文武盟約徹底消亡。

    顧明朝在這深宮裏看着永祚帝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最後水米不進。

    楊太后坐在榻邊,手上牽着建文帝,依舊帶着她那副悲天憫人的菩薩樣,只是現在看她,始終多了兩分殺氣。

    “你……你……”

    連日不曾進食的永祚帝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着楊太后,涎水從嘴角流出,蠟黃的皮輕輕的蓋在他骨頭上。

    建文不知道他是誰,手心裏滋滋的冒汗,畏畏縮縮的站在楊太后身邊,使勁兒的吞嚥口水,“母后……”

    楊太后偏頭看着他,“建文,別怕,去給先帝敬茶。”

    建文年紀雖小,卻也明白什麼是“先帝”,他尖叫着哭出聲,想掙開楊太后的手,“母后不要啊……”

    楊太后陡然鬆開,建文帝踉蹌着退後,四腳朝天的倒在地上,連忙忙屏風後爬,“母后,別……別……”

    楊太后垂着眼皮看一躺一爬的兩父子,脣邊勾着淡淡的笑,“建文,母后這些年待你不夠好嗎?你這樣,母后會傷心的。”

    建文帝望着她,不敢動,楊太后慢慢靠近永祚帝,“先帝就該有先帝的樣子,不要隨隨便便的詐屍。”

    永祚帝眼角斜睨得痠痛,轉了轉眼珠,努力地嚥了咽口水,想說句話,“楊…雲…闊……”聲音雖然顫抖,但好歹能聽明白在說什麼。

    楊太后瞥了眼案几旁濃稠地發黑的藥碗,“建文,過來。”

    建文哭哭啼啼地不肯動,“母后……母后……兒臣不要……”

    楊太后也不回頭,只是重複道:“建文,母后只說一次,爲君者,不可推三阻四。”

    建文帝手掌在衣袍上蹭了蹭,“……是……”

    楊太后摸着他的頭頂,聲音輕柔地近乎像是鬼魂,在這狹窄的內殿裏慢慢迴盪,“這是你父皇。他病了。你作爲孝子,理應侍疾。去,給先帝喂藥。”

    “陳國……遲早敗……敗在……”永祚帝眼珠子直愣愣的望着楊太后,嘴角泛出白沫。

    楊太后溫柔的牽着建文帝的手,“陛下,孝爲先。”

    建文帝的手抖成了風中殘枝亂晃,“是……”

    “啊——”楊太后冷眼旁觀着建文帝打翻了藥碗,藥汁被薄薄的褥子喫完了,建文帝縮着脖子回望楊太后。

    楊太后摸着他的臉道:“不妨事,你看,這不就成了真的先帝了嗎?”

    建文帝咻的一下轉過頭,永祚帝瞪着渾圓的眼睛,就這麼真的去了,建文帝雙手抱着頭尖叫,“啊——啊!”

    楊太后溫柔的拍着他的手,“別怕,建文,這宮裏什麼缺,最不缺的就是鬼魂。”

    建文帝雙眼一翻白,手腳抽搐了下,倒在地上。

    “念一,送陛下回去。”楊太后側身向殿內的佛像淺淺躬身,像個虔誠的信徒。

    半晌,楊太后邁步往外走,鍾筠上來扶着她,“你在哀家身邊多久了。”

    鍾筠輕聲道:“回娘娘,算來有七年了。”

    楊太后頷首,摸着手上的佛珠道:“以後去跟着恭明王罷,教教他規矩。”

    鍾筠輕聲應下,楊太后側眸一笑,這就是她最喜歡的寵辱不驚。

    館驛。

    七月流火。古人的話果然不假,剛剛邁進七月,這夜裏的風就漸漸涼了。

    謝松照悉悉索索的爬起來,上弦月的光照得他頭暈。

    “侯爺。你怎麼起來了,還不披件衣裳。”歸鴻輕輕推開門,取了大氅給謝松照披上。

    謝松照揉了揉額角,“許是今天白日裏吃了盞酒,現在夜裏居然頭昏起來。”

    歸鴻嚇得手差點沒拿穩大氅,“頭昏?!侯爺,我……”

    謝松照擺手道:“大驚小怪什麼,用不着喊大夫。”

    歸鴻挪過來燭火,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謝松照的臉,“侯爺,你……真的……”

    謝松照推開燭火,“少大驚小怪了,給我沏盅茶。”

    歸鴻遲疑道:“侯爺,後日就是顧長堪的生辰了。屆時公子看到了您的病態,若是失態了,那咱們的籌劃都付諸東流了……”

    果不其然,謝松照淡定的眼神泛起了漣漪,歸鴻趁熱打鐵的勸他,“侯爺,你想啊,你現在叫個大來,就給你開副藥劑,喝了就沒事了。等公子知道了,就算宴席上沒說什麼,晚上指不定要翻牆出來……”

    “行行行,去吧去吧,快去叫大夫。”謝松照低頭揮手。

    歸鴻偷笑,連忙頷首道:“是,屬下這就去。”

    謝松照無奈的喊住他,“歸鴻,你現在上哪裏去喊大夫?大半夜了。”

    歸鴻笑道:“您放心,林帥給的人裏面有一個大夫,能文能武的,可厲害了。我這就喊他過來。”

    謝松照失笑,“行,去吧。”

    夜色無邊,院牆落下個人影,院子裏的”角落裏突然寒光逼人,謝松照眯眼看了會兒,突然站起來喊道:“住手。”

    “侯爺?”院子裏的守衛一臉懵的回頭。

    謝松照吞下去冒到嗓子眼的咳嗽,“放他進來。自己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