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朝依舊不緊不慢的收棋子,「太后娘娘,我在周國八年,前面六年都可以當做是在浪費光陰,但最後這兩年可不是。」
楊太后將棋子握在手裏,「你想說什麼?」
顧明朝搖頭,「我只是在給太后選擇的機會。」
楊太后看他將棋子收盡,又捻着黑子落下,一派從容淡然。
楊太后將棋子拋到棋局上,「顧明朝,哀家聽不到想要的回答,可以殺了你。」
顧明朝嗤笑,「楊太后,我先生見不到我,你猜他會對陳國做什麼?」
「籠中鳥也配。」楊太后輕蔑一笑。
顧明朝雙指交疊捏着棋子,輕輕的擱置到棋盤上,「楊太后,陳國的籠中鳥……可不止一隻。」
楊太后偏頭理了理長長的袖子,「那你猜,是哀家先殺了你的先生,還是你先生……」
「太后,邊關告急,林浥塵提兵逼近邊境!」小黃門衝進來,跪在亭子邊,形容焦急。
顧明朝將棋局上的棋子攪亂,「太后,邊關告急啊,你猜,攝政王還敢出兵嗎?」
楊太后放在膝蓋上的手倏爾收緊,陳國的士氣空前低落,就算顧長堪願意出兵,士兵恐怕也不願意追隨。
楊太后擡手,甲冑齊備的侍衛走進來,「哀家不打算妥協,也不願意講和,至少現在,你和你的先生,都是哀家的籠中鳥,生死……難定。」
顧明朝頷首,「確實,娘娘此話不假。但您要明白堅守不退和負隅頑抗還是有區別的。」
楊太后手落回膝上,侍衛將亭子圍起來,「現在負隅頑抗的,是你。」
侍衛每走一步,腰上道刀就多出鞘兩分,尤達站在顧明朝身後,估算着距離。顧明朝直起身子,手肘撞了下他的腿,尤達會意,慢慢抽出刀和人對峙。
顧明朝像是終於想通了,「我有一個條件。」
楊太后擡手,侍衛收住腳步,轉身退下去,「說。」
顧明朝捏着手腕轉了轉,「我要見謝松照。」
楊太后頷首,「可以。但是哀家要聽你們說了什麼。」
顧明朝目光微微下垂,閉了下眼,「竇思源的事情在燕都裏算不上隱蔽,太后想問什麼,儘管問。」
楊太后敲了敲棋盤,「竇思源喜歡什麼?」
顧明朝哂笑,「怎麼,太后要投其所好?那就實在可惜了,他年已弱冠,家中沒有嬌妻美妾,只孑然一身。」
楊太后道:「哀家沒打算送美姬給他。」
顧明朝微微向前傾身,「可是他至今沒有妻子的原因,是因爲你們的攝政王啊。」
楊太后眼睛極速眯起來,審視着顧明朝,「顧長堪今年三十有七,竇思源今年二十多,他二人之間,能有什麼牽連?」
「代北。」顧明朝輕飄飄吐出兩個字,「竇思源的母親是代北人,出身不低,幼年時就定下了親事,定的是代北的廣成郡主。」
楊太后狠狠的閉了下眼,代北是顧長堪的軍功,也是陳國的立足基石。竇思源拉攏不了。
一陣風來,顧明朝將手縮回袖子裏,「太后,竇思源你還是別費心了,不如想想看,怎麼把謝松照還回去,又不損害周陳兩國的交情。」
顧明朝像是纔想起來什麼,輕輕怕了下頭,「楊太后,我剛纔想起來另一件事。」
楊太后站在亭子邊看着他,眼眸半垂,「什麼?」
顧明朝彎腰將棋子撿起來,「竇思
源,喜歡喝酒,尤其喜歡皇都春。太后若要投其所好,不如送這個。」
尤達將刀拍回鞘中,「公子,剛纔爲什麼不讓我把她挾持了?」
顧明朝將手上的棋子落回簍子,「你要是把她挾持了,等見了侯爺,你得羞死。」
尤達反應過來,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多謝公子。」
顧明朝笑道:「你覺得方纔的話,她信了多少?」
尤達拎着塊抹布將案几上的茶漬給抹去,「一半吧,我看她的樣子,有點唯我獨尊的感覺。」
顧明朝看了眼掛着牆頭的落日,「日薄西山,還有什麼命數……」
韶州。
江寧坐在茶樓窗邊聽着旁邊的人嘮嗑,不經意的打量着茶樓裏的人,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對面的雅間。
「將軍,我直接破開……」陶成比劃着動作。
「陶成,你睡醒了嗎?」江寧放下茶盅,看着他頭疼。
陶成縮回手,「將軍,那不能咱們就這麼等吧?那等我們到臨淄得什麼時候了?兵貴神速啊!」
江寧老神在在的點頭,「我知道,我們等他出來就跟着他,路上就把事情談妥了。」
陶成往下面人來人往的街道看了兩眼,「這……這和我的方法,有什麼差別?」
江寧拿上劍起身,「差別大了,不會打草驚蛇。」
陶成慌忙從身上摸出兩個銅板,「這裏,茶水錢。」邊走邊嘀咕,「將軍怎麼能喝霸王茶呢,我家河東獅只給了我二兩銀子……別出聲,我們只是來找你們王爺談談,正經人。」從茶樓一樓窗口翻出去,搭着人家馬伕輕聲威脅。
馬車裏廢太子還沒坐穩,江寧已經不客氣的倒茶了,對面的小廝像個驚弓之鳥,隨時會暈過去。
江寧嗅了嗅,感嘆道:「這武夷茶好啊,龍井雖清而味薄,陽羨雖佳而韻遜,而武夷卻恰到好處,這纔是佳品啊。」
廢太子動了動腰身,坐下笑道:「壯士還懂這些。」
江寧給廢太子倒滿,「略知一二,不及雍昭侯。」
廢太子眼珠轉了下,「將軍是林浥塵還是江寧。」
江寧亮出腰間的刀,廢太子瞭然的點頭,「裴旻劍,原來是江帥,失敬失敬。」
江寧並不多說廢話,「晉王殿下,您就甘心在這裏一輩子嗎?」
顧哲安將袖子撩起,露出傷口縱橫交錯的手腕,「試問江帥有這樣的傷口,還敢癡心妄想嗎?」
江寧用劍柄擡起他的手腕,「楊雲闊真夠狠心。我若是王爺,我不殺她,難消我心頭之恨。」
顧哲安冷笑,「她身邊有顧長堪,還有侍衛,我?我一個廢太子,能有什麼用?」
江寧扶着劍道:「顧長堪和楊雲闊離心你。顧長堪接連吃了幾場敗仗,他的威信快要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