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宜沒有開口,小隊長並不敢起身。
就連一直與衆人關係不錯的連夏,也冷着臉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顯然,沈令宜在用這樣的態度對這羣出自厲王府的侍衛表達自己的不滿。
身爲厲王府未來的正王妃,他們就是這樣保護他的?
這要是讓京城裏的人知道了,笑話的可不是沈娘子,而是厲王府!
想到這裏,小隊長臉上的汗流得更快了。
先前他還只是想着要在事後來請罪,表明一下自己“知道錯了”的態度,但是現在他卻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盲點,連帶着心臟都重重跳了兩下。
“沈娘子,一切都是屬下的錯,明明出門在外,卻沒有對周圍的環境保持警惕,導致您遭受了如此大的驚嚇……還請您重重責罰!”
小隊長一邊在心裏給了自己幾個巴掌,一邊又主動認錯。
態度認真不認真,其實從一個人的語言和語氣中就可以分辨出來。
比如這個小隊長。
他剛進來的時候,更多的是在懊惱怎麼就這麼倒黴,竟然讓他遇上了這麼件事情。
而現在,他認錯的話明顯真誠了許多。
沈令宜放下梳子,並不是很在意小隊長的話。
她要的,就是立威。
一條可有可無,容易被人忽視的鹹魚,和一條鎮山石般的鹹魚,兩者的生活和待遇是完全不一樣的。
已經發現未來婚後生活可能有變的沈令宜,當然要提前爲自己做好鋪墊。
“這些話,你等着回去以後自己和顏大人說吧。”
沈令宜開口的第一句,就讓這小隊長苦了臉色。
畢竟沈令宜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厲王妃,她的責罰再重,至少也有個限度。
而她若是開口責罰了這些侍衛,等回京之後,顏扶也不過再重罰。
可是現在,沈令宜不動聲色地將這事兒轉到了顏扶的手中,哪怕爲了不讓沈令宜看輕厲王府,顏扶都必定會重重責罰!
這可真是……
小隊長的心裏正在苦笑不已,就聽沈令宜又說了一句。
“你讓人快馬,給臨簡帶封信。”
小隊長小心翼翼地接過連夏手中的信,問道:“那,沈娘子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沈令宜皺着眉頭按住自己的太陽穴,“辛苦你了,我這會兒實在頭疼得很,只想好好休息會兒。”
聞絃歌而知雅意。
小隊長立刻起身告辭。
站在窗前,目送小隊長的身影逐漸消失,沈令宜的臉上哪裏還有剛纔那副虛弱的表情。
在那封信裏,她將發生的事情寫了上去,就是爲了讓京城的臨簡能夠配合她,揪出這個背後的黑手。
雖然她並不怕這些算計,但是隻要一想到有個黑心爛肺的人躲在暗處,隨時想着算計她……
沈令宜就不得勁。
她的脾氣就是這樣。
不害怕任何的陰謀詭計,甚至還抱着“我倒要看看你要使什麼招”的想法,但是卻不能容忍有人在她頭上肆意蹦躂。
沈令宜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一整天下來,她確實有些累了。
“連夏,我睡一會兒,要是有人來了,你看着應付。”
連夏扶着沈令宜上了牀,仔細給她掖好了被角。
“姑娘您放心休息吧,我就在旁邊守着您。”
“剛纔拿棍子的時候傷到的?”
連夏苦笑起來,“是。”
“原以爲,我就是個伺候人的奴婢,但是等我拿起那根棍子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在姑娘身邊的我,就像是半個主子似的,也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呢。”
好歹連夏也是頂着沈令宜身邊第一人的名頭。
沈令宜沉默了會兒,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個小瓷瓶,丟到了連夏的懷裏。
“你清理一下傷口,然後再把這藥粉灑在傷口上。”
沈令宜一句沒說心疼,但是字字都是心疼。
連夏抱着那隻素白的小瓷瓶,忽然就笑了起來。
“謝謝主子!”
沈令宜一翻身,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
…
這一覺,沈令宜一睡就是兩個時辰。
等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變得黑沉沉的。
“連夏。”
沈令宜叫了一聲,按照往常,連夏很快就會點上蠟燭,然後過來伺候着她起身。
但是今天的沈令宜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有腳步聲朝着她的牀榻越走越近。
“連夏?”
腳步聲與連夏的步伐並不一致,沈令宜嘴上叫了一聲,手卻往裏側的被子處伸了過去。
——從被子底下抽出了一把開過刃的匕首。
牀幔微微晃動。
外頭那個人掀開一條縫,踩着月色就要把手朝沈令宜伸過來。
雪亮的匕首在沈令宜的眼底劃出一道銳利的白光,帶着撕裂般的風聲,鬼魅一般插向了來人的手腕。
“叮——”
是沈令宜的匕首撞上了另一樣武器!
帶着兵器?
是來刺殺她的?
下午纔剛安慰了瀅瀅姐姐,說幕後黑手不可能找出第二個人來,結果這就要打臉了?
沈令宜另隻手準備掀開被子,方便她和這個刺客對攻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
甚至語氣還有些氣急敗壞!
“你睡覺的時候居然還在身邊藏匕首!?”
這聲音……
沈令宜微微睜大了眼睛,手上一鬆。
“你……怎麼會在這裏!?”
牀幔被外面的人掀開,臨簡的狐狸眼睛在月色下顯得十分陰險。
沈令宜:“……”
臨簡一屁股坐在了沈令宜的牀邊,主動將她手中的匕首拿了下來。
“大晚上的玩什麼匕首,不吉利!”
沈令宜要被他給氣笑了,“我的信你沒看?你跑到這兒來了,我的計劃怎麼辦?”
自知理虧的臨簡索性學會了無賴的手段,厚臉皮!
“你都被人算計得差點出事兒了,我怎麼可能還能安穩坐在京城裏!”他用一種滿是驚奇的語氣反問道。
“你信裏的安排我都和顏扶說了,他也會安排好的。”
“雖然顏扶的本事不如我,但是聽話照做這種小事兒,他還是能辦好的。”
沈令宜一擡頭,就對上了臨簡的狐狸眼。
雖然嘴裏說着大言不慚的話,但是臨簡的眼神中卻涌動着黑氣,以及遮掩不住的關心。
“你……真的沒有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