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叔話頭一頓，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一個渾身光溜溜的奶娃娃。”大柱叔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一字一頓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也就是……你！你就是迷魂凼裏出來的，就是那個男人差遣紙人放到我的黑布袋裏的！”
大柱叔的聲音很急、很快，不由得往後瑟縮了一下，看我的眼裏竟然有了恐懼。
雖然我心裏早有準備，但聽大柱叔說出來，我心頭還是猛然顫了顫，一股奇異的感覺迅速從心底陡然蔓延到了全身，心裏剎那間涌現出了無數個念頭：
被紙人一嚇，大柱叔就暈倒了。
他再清醒過來後，就到了我家老宅子門口。
而我，也出現在了奶奶給他的黑布袋裏。
很顯然，那輛紙馬車裏的男人不想讓大柱叔看到我出現的過程，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
“我醒來後，程半仙已經在家門口等着了，她在我四周擺滿了香燭，正在衝着裝有你的黑布袋磕頭。”大柱叔繼續說道：“我問她那隊紙車馬和男人是什麼東西，你又是怎麼出現的，她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衝你磕了幾個頭，她把你抱起來，纔對我說：大柱，要是想活命，不想害整個村子，就把今天這件事嚥進肚子裏去，直到帶進棺材裏！”
“大柱叔……”
我驚叫。
“你剛纔說，那晚你將我接回來之後，奶奶她，她竟然衝我磕頭？”我驚疑瞪着大柱叔，難以置信問。
“對！”
大柱叔點了點頭。
他看我時的神情，依舊滿是驚懼。
我怔住，嘴半張着，半晌都沒有合攏。
奶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慈愛無上，忽然聽大柱叔說奶奶向我磕頭，我簡直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
“程半仙說，你這丫頭的身份貴比尋常，別說她了，就算是咱們這方圓百里最尊貴的人來了，照樣得向你磕頭行禮呢！”大柱叔吧嗒了一下嘴，目光帶了幾分探尋和敬畏，最後又自言自語道：“也是，你能從那迷魂凼裏出來，身份必然非同凡響。”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大柱叔將我接回來，之後發生了什麼，我爸已經告訴我了。
那麼，送我的那個男人以及那隊紙車馬紙轎子又是什麼？
唉。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本以爲大柱叔只要肯開口，我多多少少會知道些真相或者線索。
沒想到，現在又扯進來個迷魂凼裏出來的神祕男人，以及我的出身也更加撲朔迷離……
“大柱叔，這……跟你後來發瘋和尋死覓活有什麼關係？”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問出了大柱嬸兒最關心的問題。
我們兩人沉默的這段時間，大柱叔本來又從兜裏掏了一根菸打算點上，聽我這麼一說，他刷的擡頭看向我，剛剛稍有緩和的眼神頓時又變的直勾勾的，聲音也變的滯緩起來，“你剛纔問我什麼？”
“叔，嬸兒很擔心你，想讓我問問你……到底怎麼回事。”現在的大柱叔跟剛纔講述故事的大柱叔判若兩人，我嚇的一哆嗦，趕緊放柔了聲音，賠笑道：“我也很擔心你……大柱叔，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你的忙。”
大柱叔沒有說話。
他就那麼直勾勾盯着我，手裏的煙和打火機僵在了半空中，像是忽然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一樣。
我見他的神情又有些剛纔發瘋時的模樣，心底微微沁出些寒意，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小聲叫，“大柱叔？”
“今天幾月初幾？”
大柱叔忽然擡起頭問道。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問你，今天幾月初幾？”大柱叔目光直勾勾的，帶着一絲灼急和急迫，“快說！”
我被他的模樣嚇到了，稍稍思索了一下，這才陪着小心顫抖着聲音說，“十月十六了。”
“十月十六，十月十六……”大柱叔喃喃重複着這個日期，眼中焦灼和恐懼更深，“第二個約定的日子到了。”
“什麼日子？”
我好奇問。
大柱叔冷不丁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支起上半個身子湊近我，直勾勾盯着我，陰氣沉沉開口，“黎君，今天是第二個十年，你要真想救我，今晚就該去迷魂凼赴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