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案几上擺着奏摺,但趙倫已經好半晌都不見官家翻動一頁。
趙頊走了神,一直在思考寒煙之事。
忽的,他對趙倫道:“趙倫,去把岐王給朕找來,就說我有急事,讓他速速進宮!我要你親自去請!”
“遵命!”
趙倫作揖後,火速出宮宣召岐王趙顥。
趙顥就是個閒散王爺,成日裏喫喝玩樂不問政事。
陡然接到哥哥的宣召,倒有些喫驚。
走進垂拱殿,趙顥躬身作揖:“臣弟參見陛下!”
到底是自家兄弟,趙頊對他比朝臣更加親密。
只見他衝弟弟招招手:“弟弟,你快過來!”
趙顥湊了過去:“哥哥有何事急着見我?”
趙頊低聲道:“我看上了眠月樓的花魁。”
趙顥是勾欄院的常客,一聽哥哥的話就明白了大半:“那個寒煙我也見過一次,確實如仙女下凡。哥哥想要納她入後宮,又怕祖母和母親介意她的出身,對嗎?”
趙頊點頭:“你點子多,給朕出個主意。”
若說治國理政,趙顥是一竅不通,若說男女這檔子事,誰也比不上他。
趙顥湊近趙頊的耳朵:“這好辦!找個高門大戶先收寒煙做養女,改名換姓。過段日子,我就想辦法把她弄進宮裏來,神不知鬼不覺!”
趙頊勾起嘴角:“朕果然沒有看錯人!這件事朕就交給你去辦。”
趙顥道:“哥哥放心,臣弟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您就等着美人攬懷罷!”
上一次,趙顥想討哥哥歡心,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一次他一定盡心盡力把差事辦好。
趙倫的府邸。
他剛剛下車,就有小廝迎上來扶着他進屋:“主君您累了罷,是先用膳還是先歇息?”
宮裏當差不容易,當值的時候是整夜都守在官家寢殿外,隨時聽候吩咐。
官家體恤宮人,晚上很少勞煩,可當值時依然不敢睡太沉,一個小小的動靜就能驚醒。
一天當值下來,人就很疲憊。
家中的下人都知道主君的起居,後來便是要睡的,只是這一次趙倫並沒有安歇,而是吩咐小廝道:“你去皓月樓帶個信,要六爺過來一趟。”
小廝領命去了。
很快,小六子就趕到了趙倫府上。
趙倫把他領進了書房。
小六子拱手道:“趙貴人,您急着找我來定是有急事?”
趙倫道:“蘇相國讓我時刻盯着貴妃的一舉一動。有件事需要六爺轉達相國。貴妃最近央求官家弄一個人進宮做宮婢,說那人是她流落在外的妹妹。”
小六子心一緊:“那女子是否叫耶律寒煙?”
“六爺您知道?”趙倫點頭,“說是在眠月樓,貴妃哭着求官家救救妹妹,讓她們姊妹團聚。”
小六子低頭沉思,公孫先生本就懷疑耶律海離和寒煙,現在看來她倆很有可能就是一夥的。
“趙貴人,那官家答應了嗎?”
這件事情就連趙倫都覺得耐人尋味:“官家是答應了,不過他似乎另有打算。”
小六子追問:“什麼打算?”
“官家找來了岐王,他們具體說了什麼我沒聽清,似乎是要把耶律寒煙也納入後宮。”
趙倫道:“所以我猜,官家找岐王就是爲了此事。”
岐王愛美人不愛江山,王府裏日日歌舞昇平,京師中人人人都知曉,官家讓他解決這種問題再好不過。
小六子起身作揖:“這個信息很重要,我得馬上回去稟報相國。還得辛苦貴人看着貴妃。她從契丹遠道而來,恐來者不善。”
趙倫應承:“這是自然,六爺快去!”
當蘇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十分焦躁,嚴密監視着岐王的動向。
皓月樓裏,岐王約了皇室宗親中山侯。
算起來,中山侯還是岐王叔父,不過中山侯出自旁支,和岐王地位不可相提並論。
岐王相邀,中山侯欣然赴宴。
宴席上,岐王問道:“侯爺可聽說過眠月樓的花魁娘子寒煙?”
中山侯道:“那花魁娘子清高得很,只露了幾面就再也沒出現。就連我也是隻問其名,未見其人。”
岐王道:“我哥哥見過。”
中山侯喫驚:“岐王是說官家?”
岐王點頭,點撥道:“那寒煙國色天香,賽貂蟬,羞羅敷,在民間豈不可惜?”
中山侯立刻警覺了起來:“若是有需要老夫的地方,岐王儘管開口。”
“侯爺心中果然敞亮,和你說話不用費勁。”岐王勾起嘴角,“侯爺若是有個女兒便好了,就能送進宮裏享盡榮華富貴,還能榮耀孃家。”
中山侯名頭聽起來雖響亮,可是承襲了幾代之後,家中漸漸勢衰,幾乎到了坐喫山空的地步。
岐王給指了一條富貴路,中山侯豈有放過之理?
中山侯道:“岐王有所不知,我近日正打算收那寒煙做養女。”
岐王微笑點頭:“很好!來,咱們喝酒!”
說完,岐王讓包房裏的歌姬繼續彈唱,宴席好不熱鬧。
這皓月樓是墨門的大本營,上上下下都是蘇轍的眼線,岐王和中山侯的對話自然也入了蘇轍的耳朵。
如果說之前蘇轍還在猶豫,那麼現在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
眠月樓。
寒煙正在繡香囊,就聽見窗棱出傳來窸窣的聲響。
只差最後幾針,寒煙把它繡完才放下針線,道:“三郎要喫什麼茶?”
蘇轍滿眼着急:“寒煙,我今日來不爲喫茶,而是有事同你說。”
寒煙微笑道:“說事也不妨礙喫茶。”
說罷,寒煙就要去煮茶,被蘇轍一把抓住:“寒煙,官家要納你入後宮!”
“官家?他怎麼知道我的?”寒煙先是喫驚,而後想到了什麼,“是耶律海離?”
“是她,不過也不全是她。”
寒煙蹙眉,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我第一次重逢之時,坐我身邊之人便是官家。”
寒煙喃喃道:“所以官家見過我?”
蘇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