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沈如煙莞爾一笑，將自己的手搭上他的，察覺到手上的力道，便借力登了上去，坐在了趙玉樓身邊。
該說不說，到底是皇帝的東西，御攆比她那小椅子一樣的轎攆可柔軟寬敞了不知多少倍。
“今日你登御攆，明日就有奏摺參你狐媚惑主，不堪爲婦了。”趙玉樓見她坐穩，瞬間笑得燦爛，有些不懷好意。
原來你知道啊。
沈如煙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環到自己腰上：“旁人有什麼要緊，只要皇上希望的，即便千夫所指，臣妾都願意去做。”
趙玉樓順勢攬住她，輕嘆道：“果然愛妃最得朕心。”
聞言，沈如煙臉上的笑還沒揚起來，就聽到他下一句：“原與太后說好要去慈寧宮用膳的，幸好朕來找愛妃了。”
……幸好？？？
你還幸好？！
沈如煙勾起的脣角僵在了臉上，緩緩轉頭看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皇上是在同臣妾開玩笑嗎？”
“沒有啊。”趙玉樓眨了眨眼，有些無辜的樣子，“朕今日很煩，不想應付旁的事，只想看到愛妃，便特地繞了一圈，來坤寧宮接愛妃了。”
……沈如煙一時之間竟沒提煉出來他短短几句話裏藏了多少雷。
還特麼全都朝她滾滾而來！
一瞬間她只想打死剛纔那個敢上御攆的自己。
沒那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沈如煙啊沈如煙，你有幾條命夠折騰的，皇后就不說了，太后是誰？那是上一屆宮鬥勝出者，先皇六子奪嫡，死了五個，那五個的親孃可都死絕了……不，除了趙玉樓親孃太后她老人家尚存人世外，所有皇子的親孃現在怕都已經投胎了！就這心狠手辣的，她在人手裏撐不過一輪！
雖然現在太后喫齋唸佛不問俗事的樣子，可你問問誰敢小瞧！
就這樣的女人，會看着兒子寵着一個“妖妃”還鴿了自己而無動於衷？
沈如煙眼神慢慢變得空洞，心裏哇涼哇涼的。
這時，看到她走神，趙玉樓不滿意了：“愛妃都不問朕爲何心煩？”
沈如煙努力揚起笑容：“皇上爲何心煩？”太后要是找麻煩，還得靠狗皇帝剛，不能翻臉不能翻臉。
趙玉樓聞言卻並不高興，還有點找事的意思：“所以朕特地繞了一圈你就半點不感動？”
感動！
我感動的要死了！
謝謝您吶，我謝謝您全家！
沈如煙暗暗運氣，自得寵起，狗皇帝就不斷在幫她拉仇恨，這回可好，一下替她得罪了後宮兩大巨頭，要不是身份限制，她真想問問狗皇帝是不是跟她有仇！
“……得皇上如此相待，臣妾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這話說得僵硬，趙玉樓卻被順了毛一般展平了眉眼，好心情道：“你方纔問什麼來着？”
“……皇上爲何心煩？”
沈如煙被他帶偏了思緒，想了想，問道：“是那位寫了《爲民論》的狀元郎？”
“正是他。”
“臣妾不知他爲人如何，不過觀其文章，確是個心繫百姓，頗有才幹的人。”何止頗有才幹，這陸松雲是今科狀元郎，殿試時一篇《爲民論》直指當下弊政，還未入朝便勇氣可嘉，敢說敢做，每條弊政下必言之有物且給出解決之道，文章簡潔明瞭又不乏斐然文采，直讓人拍案叫絕，被趙玉樓當庭指爲狀元。
他的《爲民論》當時傳到民間，讀過之人無不服氣，沈如煙的哥哥沈承澤更對他讚不絕口，言此人才華滿腹、大智大勇又不缺爲民之心，將來必成大器，沈如煙聽後便找了他的文章來看過，有一說一，對陸松雲這個人她是很服氣的。
趙玉樓隨意道：“有才幹不假，心卻大了。”
沈如煙疑惑地看着他。
“太傅攜其黨羽奏請讓陸松雲提前入朝，爲國效力。”
是了，按時間來算，陸松雲這會兒還在翰林院熬資歷呢，狀元一般都任翰林院修撰，從六品，起點很高了。
沈如煙試探道：“若能多一個人爲皇上分憂，倒是極好呢。”
“分憂？”趙玉樓眼裏微有諷意，“朕缺他一個陸松雲？”
沈如煙看了他一眼，說實話，一個寒門狀元，還真攀附不到當朝太傅爲他作保，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太傅真的只是看重他的才華，想要他爲國效力呢？
不過話不能這麼說：“皇上若不高興，便叫他繼續在翰林院待着，咱們大周也不缺人才。”
趙玉樓滿意地看了她一眼，哼道：“他們平素不是最重規矩麼，就叫那陸松雲繼續待着，給朕待滿三年……再有才華又如何，在朕的朝堂上，再是經天緯地驚才絕豔，也得守朕的規矩！”
沈如煙面上贊同點頭，心裏卻爲這位狀元郎默哀，撞上皇帝和太傅的鬥法，可憐見的慢慢熬吧。
“果然只有愛妃最懂朕，只說了會話，朕卻一點也不心煩了。”趙玉樓攬着她笑得很開心。
“……皇上高興就好。”沈如煙心堵了一下，總算是明白了。
太傅管得太多，張口閉口規矩，皇帝他老人家不耐煩了，這種時候見太后顯然不明智，也不能跟親孃懟起來不是？
而她，跟陸松雲一樣，都是被殃及的池魚罷了。
只怕邀自己同乘御攆，都是他故意爲之，明日參她的奏摺堆滿御案他怕也並不在意，無非只是想瞧瞧那羣恪規守禮的老臣精彩的臉色罷了。
這下沈如煙倒是慶幸起自己一時頭腦發熱上來了，若拒絕……只怕在他眼裏也跟朝堂上那羣討人厭的朝臣差不多了，她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沈如煙面上笑着，心裏欲哭無淚。
爹爹這裏好可怕，我不想當妲己了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