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醫：“……”
心如死灰。
這回是真的涼了。
沈如煙怒氣頓生之時，心下也有幾分自嘲，論過節，她承認自己對祝選侍不算友好，只是她當真不知道她能恨自己到如此地步，因爲自己罰跪她？
至此，沈如煙也不由審視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
可祝選侍這個人，一旦發生衝突，她是勢必要將對方踩在腳底才罷休的，自己又憑什麼讓着她？
她以現在的心境再次回憶了一遍從前，嘆了口氣——無論再來多少次，她還是會同她正面起衝突。
祝選侍卜一說完，便察覺到上首一道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刺得她遍體生寒。
這不是皇后。
她不敢擡頭，那道視線卻一直牢牢盯着她，如刺骨毒蛇，直叫她身體僵硬，一動不得動。
此時，她終於生出了懼意，心下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大意，派了貼身侍女去收買太醫，叫皇后拿住了把柄，落得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
“心思歹毒，竟還執迷不悟！”皇后怒道，“我大周后宮竟有如此毒婦！”
皇后能容忍妃嬪們正面剛，卻實在見不得這樣的腌臢事，更何況祝選侍還不知悔改。
不過再怒，她到底還記得身邊還坐了個皇帝，她起身行了一禮：“如何懲治，還請皇上示下。”
趙玉樓盯着祝選侍，眼中意味不明，卻驀地叫人感到一絲涼意：“賜死？”
祝選侍身側雙手緊了緊。
聽出趙玉樓似徵詢的語氣，皇后猶豫一下，轉頭看向沈如煙：“沈美人意下如何？”到底受害的是沈如煙。
沈如煙自方纔起便一直沒說話，此時聽到皇后問話，她斟酌了一番言辭，道：“回皇上、娘娘，嬪妾私以爲，祝選侍縱然可惡，可嬪妾得季太醫診治，到底傷愈了，不如從輕處理？”
死得痛快也太便宜她了，求死不能麼，當只有她姓祝的會使呢？
而且皇后怒歸怒，卻明顯不想出人命，她不妨順勢應下來，也能賣皇后個好，畢竟自己要是真的失了寵，還得靠着皇后呢。
果然，聽完她的話，皇后眼神明顯更溫和了，她轉身對趙玉樓道：“皇上，祝選侍心思歹毒不假，卻到底未鑄成大錯，不如將其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也算贖罪了？”
沈如煙聞言，心裏一樂，冷宮可是個好地方呢。
趙玉樓眉頭微皺，不過到底沒說什麼，點頭應了。
沈如煙轉頭看了祝選侍一眼，此時的她一點劫後餘生的喜悅都沒有，似是察覺到沈如煙的視線，她轉頭冷冷看了她一眼：“沈如煙，你別得意，花無百日紅，便是你這張臉好好的又如何，如今的你，還是先前的你嗎，我等着看你的下場。”
“放肆！”皇后怒不可遏，“把她帶下去，每日掌嘴三十！”
沈如煙倒是面色如常，如今的她當然不是先前的她，用得着她提醒嗎？
下場？
姓祝的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祝選侍的話叫趙玉樓也皺緊了眉頭，他緩緩將視線移向沈如煙，卻忽地發現自從進殿起她從未看過他一眼，反倒是他自己，放不下似的連連看她。
“你爲何不看朕？”趙玉樓是個求知慾非常旺盛的人，怎麼想的，就怎麼問了。
沈如煙愣了一下，才發覺他是在問自己，她依舊低着頭答話：“皇上聖顏，豈是臣妾等凡夫俗子可隨意瞻仰的。”
這話並不叫趙玉樓滿意：“若朕要你看呢？”
你叫我看，那就看唄。
沈如煙緩緩擡頭，時隔一月，終於再次看到了他的臉。
他眉眼一如既往的風流雅緻，容貌依舊俊美如斯，同之前並無變化，不過一月而已，沈如煙卻覺恍如隔世。
趙玉樓一直牢牢盯着她，自己也不知在期待什麼，只是她蒙着面紗，只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眸靜靜看着他，恭敬有加，卻沒了往日那般歡喜傾慕。
他心下沒來由有些煩躁，只覺得哪裏不對。
哪個嬪妃不是期待君盼君，愛慕之心無以復加，她倒好，不過冷了她一個月，竟連裝都不裝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是隻字不學啊！
簡直蠢透了！
沈如煙見他眼神不善，忙又低下了頭，心裏思量着自己今日之前都沒出現在他面前，又哪裏得罪他了？
只是她一低頭，趙玉樓周身的溫度又下降了一層，連皇后都詫異地看了過來：“皇上，不知這二人如何處置？”她指了指地上的齊太醫和小太監。
趙玉樓冷哼一聲：“賜死！”他說的隨意，心下卻還在思量着事。
是自己冷她時間太長了？
——開玩笑！他樂意寵誰那是他的事。
堂堂帝王之尊，豈能由她左右！
皇后也知道能留一個祝選侍已經不容易了，揮了揮手，便叫人將一臉絕望的齊太醫和哭喊着求饒的小太監拉下去了，至於祝選侍身邊伺候的，不必說也是個死！
“多謝皇上、娘娘爲臣妾做主，如今事已了，不敢打擾皇上娘娘，嬪妾告退。”沈如煙見沒了自己的事，忙屈膝告退。
趙玉樓不知因何緣由對她不喜，還是先離開，從長計議的好，而且坤寧宮着實不是容她隨意施展的地方。
“嗯，此番你受委屈了，本宮那裏還有一株雪蓮，你拿去養養身子吧。”雪蓮是稀罕物，皇后這樣捨得，顯然是對她願意饒過祝選侍一命的行爲極有好感。
到底沈如煙現在完好無損，因此便要了祝選侍的命太過草率，祝父雖不得重用，卻好歹佔着三品的名頭，也不好太叫他寒心。
說實在的，皇后比趙玉樓這個正牌皇帝操的心多多了。
“多謝娘娘賞賜。”沈如煙心道這波不虧，要知道刷皇后的好感度可不容易。
看着沈如煙離開的背影，趙玉樓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
他皺眉不悅之餘，心裏不由升起一種自己莫不是太小題大做的感覺。
不就叫了聲狗皇帝，她還叫了自己妲己呢，誰還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了？
她連自己都罵進去了，自己爲何不能大度一些，原諒她呢？
冷了一個月，她也該知道好歹了。
趙玉樓想得入神，卻沒注意到一旁的皇后看着他的眼神越來越莫名其妙：“皇上可還有事？”
沒事就快走吧，本宮還等着練功呢。
皇后這明晃晃的趕人，叫劉安忍不住深深低下頭，雖然他也疑惑往日巴不得離皇后遠遠的趙玉樓怎麼轉了性子，卻並不敢多看。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趙玉樓頭一次沒給皇后臉色看，反而當真擰着眉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