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
她怎麼會這麼蠢?!
季良好歹入太醫院兩年多了,她怎麼就……怎麼就沒想過問問他呢!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先前所有猶豫糾結和怨憤都彷彿是個笑話。
沈如煙久未說話,季良擡頭看她,微微皺了皺眉。
身形僵硬,表情茫然空白,眼神呆滯卻極盡複雜,彷彿被雷劈過一般。
季良不曾想還能在沈如煙這樣頭腦簡單的人臉上看到這樣精彩又複雜的神色,心下感嘆她大抵還有救時,卻難得沒翻譯出來她什麼意思。
貼心的季太醫立即詢問道:“主子是還有何疑慮?”
可別是想要孩子了,這地方可不興生!
沈如煙眼神複雜的看着他:“你還知道什麼,一次性告訴我吧。”
季良聞言,凝神想了想:“賢妃喫過藥,月事想來就來,柔妃也喫過藥,絕了月事,安昭儀入宮前有個相好,容婕妤毒啞了楊美人……”
沈如煙瞪大眼睛,難掩震驚。
八卦太多,她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
“楊美人不是玥貴妃毒啞的?”
“玥貴妃是背鍋的。”季良頓了頓,“不過周婕妤的確是她弄死的沒錯,還有胡昭儀毀容也是她乾的。”
“……周婕妤不是大皇子生母?”
“周婕妤受寵,玥貴妃看不慣她,先太醫院一步,爲皇上分憂了。”
沈如煙覺得後背隱隱有些發涼。
“玥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你可知是誰害的?”沈如煙忽地問道。
知道去母留子後,她原以爲怕是玥貴妃怕死自己弄掉的,只是見她對趙玉樓的情意實在不似作假,她便總覺得有些奇怪。
“玥貴妃先天不足,一直在調養身子,想要爲皇上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而先前她滑胎……背後之人出手太過利落乾淨,微臣也無從得知。”
沈如煙想起那日嬤嬤所言,玥貴妃滑掉的是個男胎,而她自己也知情,卻依舊爲此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去母留子……可有例外?”沈如煙輕聲問他,比如太傅位高權重,對貴妃網開一面什麼的。
季良也輕聲回她:“去母留子,防的就是外戚做大,皇子母家站的越高,生母死的越快。”
那玥貴妃……有點瘋啊。
爲了給心愛之人生下孩子,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沈如煙肅然起敬。
這時季良又道:“這是大周皇室一向的傳統,皇帝本人也沒有太大選擇權……宗室有人專門盯着的。”
沈如煙消化了片刻,才堪堪靜下心來,又想起方纔他的話。
“不過柔妃……絕了月事不是會愈發變老麼?”柔妃那模樣可不像日漸衰老。
“衰老不只看容貌。”季良隱晦提了一句,又接着道:“後宮嬪妃,多的是養顏祕方,延緩些也正常。”
她以爲柔妃是同賢妃一般,只避開侍寢,沒想到她是一點後路都不留。
柔妃對自己當真是狠,也更決絕。
消化了片刻,沈如煙奇怪的打量着季良:“季太醫怎會知道這麼多祕聞?”他不是才進宮兩年多嗎?這些都是老早的事了。
季良微一頓:“只是偶然得知,主子知道的,在太醫院做事,有時難免知道的多些。”
“也是。”沈如煙點了點頭,又不放心的囑咐他,“下回你有什麼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分享給我。”
她再也不想做矇在鼓裏的人了。
分享八卦?
季良毫無心理負擔的點頭應了。
空有八卦而無人分享也很悶的好麼!
季良離開後,沈如煙回憶了一番他的話,暗自感嘆:“季太醫真是個妙人。”
這樣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人竟然也會喜歡八卦。
果然人不可貌相。
至於什麼偶然得知,她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季良前兩年在太醫院一直被邊緣化,更時有排擠,很少有人帶他玩,怎麼可能“偶然得知”那麼多事。
無非是自己太感興趣,暗中探尋過。
不過能找出這麼多祕聞,他倒也真是個有能耐的。
沈如煙暗暗高興自己有這麼個聰明又得力的人。
而這邊,季良回去後也不由回想着方纔兩人的對話,仔細琢磨着沈如煙的表情和語氣。
他本性謹慎,與人交往總要不着痕跡的觀察和交流,而往日不需琢磨就能看透的沈如煙,今日卻頗有些奇怪——他竟有些猜不透她所想。
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細回想着兩人對話時沈如煙的一舉一動。
覺得奇怪……好像是自知道他也知道去母留子起的。
而她的表情——太空白,應是受了太大打擊所致,而眼神裏的東西就太多了。
季良摸了摸下巴,沉思着一動不動,震驚、恍然、懊惱、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和尷尬……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有這樣的情緒?
季良皺眉深思。
片刻後,他忽然坐直了身子,眼裏也染上震驚之色。
——可特麼別是才知道的吧?!
有了猜測之後,她後面的舉動也就很好解釋了,什麼分享八卦,那是十年怕井繩!!!
他自第一次爲她診脈時,就探出了她體內的避子丸,彼時心下還贊這位是個聰明的,在太醫院無人的情況下也能弄到避子藥,且對自己也夠狠——避子奪寵,實在有魄力!
現在想來……當初句句不帶掩飾的誇讚和欣賞,大概都是自己腦子裏進的水。
蠢。
季良腦中也不由浮現和沈如煙一般無二的評價。
怎麼會這麼蠢?
絕頂聰明的季太醫暗自深呼吸,平心靜氣,給自己做着心理疏導。
瞬間覺得十二月令花神杯和澄泥硯他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