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中閃過之前中毒前夜，從麗妃宮裏回來時在路上遇見的那個“刺客”。
當時聞到血腥氣，地上還躺着一個倒黴男人，夜黑風高的誰不怕呢，她都沒看清就拉着沉香趕快離開了。
誰想那不是野男人，而是……
“沉香！”她驀然失聲。
好在沉香一直在外頭，聽見了她的聲音，忙進來了。
“主子怎麼了？”
沈如煙緩緩舉起手中的雙魚佩，問她：“眼不眼熟？”
沉香疑惑地打量了幾眼，搖頭：“奴婢沒印象呢，這玉佩可有問題。”
“你還記得我中毒前夜，咱們在路上遇見的男人嗎？”
“那不是刺客麼？”
沈如煙默然片刻，不知該說什麼。
沉香見她手指微微發抖，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道：“主子，到底怎麼了，您給個話啊！”
“沒、沒事。”沈如煙攥緊手指，定聲開口，“叫我緩緩，緩緩就好。”
說罷，她慢慢起身離開，魂遊天外般走了出去。
胡嬤嬤就在外頭候着，見她這模樣也不敢多問，只扶着她回去了。
“狗皇帝，狗皇帝……”沈如煙喃喃自語，隨後彷彿回了神般一個激靈，雙眸睜大，臉上滿是震驚恐慌和不可思議。
她、她好像有點知道爲什麼趙玉樓在知道臉上出疹後要特地來“落井下石”一回了。
在背後罵人被本人聽見，還是當朝天子、九五之尊……他不生氣纔不正常。
趙玉樓私底下殘暴的一面她不是沒見過，膽敢對他不敬不忠的，連第二天的太陽都見不到，相對來說，他沒有當場掐死她而是隻冷了她一個月，更沒攔着太醫爲她診治，最後祝選侍被揪出來後還爲她做了一回主，簡直良心了！
感動大周好皇帝不外如此！！
怎麼會是狗皇帝呢，此時的沈如煙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叫你胡說！！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禍從口出她比誰都知道，偏偏還是管不住這張嘴！
想到自復寵以來自己在他面前的種種作爲，沈如煙難得臉色發燙，只覺再沒臉見人了。
還有——他……應該不生氣了吧？
晚些時候趙玉樓回來，沈如煙言行間對他更殷勤了些，更不着痕跡地察言觀色，心下覺得應該穩了，他不同她一般見識就好。
她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趙玉樓雖不知她又幹了什麼虧心事，不過對她這樣的主動還是很享受的，所以也很給面子，一晚上臉上都帶着笑，唬得沈如煙終於放下了心。
靜心養了幾日，沈如煙的身子大好，手臂上的燒傷也慢慢結了疤，除了醜些再沒什麼。
她也終於恢復了兩日一請安的日子。
進了坤寧宮正殿，裏頭各種視線瞬間向她投來，一向不懼旁人目光的她難得有了些壓力，頂着衆人各異的眼神向皇后行禮。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破天荒走了下來親手扶起她，臉上也帶了些笑意：“身子可好全了？”
“多謝娘娘掛懷，臣妾身子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皇后放心地點點頭，看着她的眼神帶了些歉意，“眼下還未查出縱火之人，本宮會着意盯着，必定給你個交代。”
在她養傷的這段時間，皇后特意來看了她幾次，言辭間皆帶着些歉意的樣子。
畢竟她才說完保着沈如煙，後腳她就險些被火燒死，打不打臉另說，皇后心裏也當真過意不去，對她也更好了。
沈如煙倒沒什麼感覺，怪皇后就更談不上了，畢竟誰也沒有必須護着她的義務，皇后說的真心，她卻不能當成理所應當。
皇后又溫聲叮囑了她幾句，沈如煙方纔落座。
看到一旁安昭儀微有關心的眼神，她回以一笑，安昭儀人雖冷，卻是個心熱的。
麗妃率先開口：“幸好沈妹妹沒事，前些日子可是嚇到大家了。”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皇宮禁內突發大火，還險些燒死人，恐怕單是那搜查陣仗就夠叫人恐慌了。
沈如煙笑回道：“幸好如今嬪妾無事，也無有傷亡。”
麗妃贊同點頭。
“可不是。”賢妃接話道，“也不知是哪個這樣大膽，竟膽敢在後宮縱火，若查出來，無論是誰，必不能輕饒了去。”
柔妃輕嗤一聲：“偌大後宮，旁處不起火，偏沈婕妤的西側殿燒了個乾淨，虞妃和安昭儀的地方卻絲毫未波及。”
察覺到柔妃不大和善的眼神，沈如煙皺了皺眉。
“柔妃姐姐是想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衛昭儀好奇地看着她。
柔妃挑眉默認。
麗妃不贊同道：“蛋有縫便是蒼蠅該叮的理由麼？什麼道理！”
“是啊，什麼道理呢？”沈如煙直視柔妃，緩緩道，“臣妾若有錯，自有皇上皇后懲治，哪就輪得到不三不四的人插手，更遑論還使這般下作手段！”
她此言一出，衆人略有驚訝。
畢竟沈如煙素日雖張揚，卻鮮少同旁人起衝突，尤其還是高位妃嬪，如眼下這般直言相懟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柔妃顯然也沒想到，柳眉一豎，冷哼一聲：“你不如想想與誰這般大仇大怨，旁人便是用這般下作手段也要害你吧！”
她話不好聽，卻正正說到了點子上。
沈如煙也很奇怪，她平日裏雖同旁人偶有摩擦，卻從未結下大仇，可無論是上次中毒，還是這次失火，竟都是奔着要她命的勁頭來的。
她也很是納悶。
而且關鍵是——這次的幕後之人手段極高明，縱是趙玉樓也沒找出多少有用的線索。
後宮竟這樣臥虎藏龍麼？
柔妃見她不說話，自以爲是被她問住，這才滿意。
不過沈如煙平日人緣還算不錯，除了柔妃也沒人刺她，反倒是賢妃麗妃禧嬪等人還特意關心了她一番。
——在場數十人，沒有一人對她久居乾清宮有什麼異議，連不滿都看不出來，包括最名正言順的皇后。
擺爛的後宮真是省心極了。
坤寧宮的場子總是散的很容易，一衆人說了會兒話便都先後告退了，沈如煙同麗妃一起離開，卻在上轎攆時忽地感受到一道極強烈的視線。
她轉頭看去，正是先她一步出來的玥貴妃。
此時她正冷冷看着她，周身氣場陰鬱得讓人心驚，一雙圓眸裏滿是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