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了口氣。
皇后那邊還沒查出個結果，她也只能被禁足，所幸沉雪沒被牽連進去，今日回了長春宮。
可就在她回來後不到一個時辰，外頭就躁亂一片，沈如煙出不去，便叫沉香出去院子瞧瞧。
不多時沉香慌忙回來，進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腳，她連身子都沒站直就徑直朝沈如煙小跑而來，難掩急切與驚慌的話也脫口而出：“主子不好了，麗妃娘娘薨了……”
沈如煙“唰”一下站起身，因爲太過震驚已經隱隱破音：“你說什麼？！”
“麗妃，是麗妃娘娘……”沉香跑進來，臉上已經一片空白，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口，“麗妃娘娘薨了、不，是……是自戕了……”
“自、自戕了？”因爲太過意外震驚，沈如煙反應不過來的腦子只能重複着沉香的話。
“是……”
足足愣了半晌，沈如煙才緩了過來。
是啊，麗妃向來以她那張臉爲榮，也最爲看重她的臉，若知道自己的臉治不好，只怕難以接受。
“太醫……可說有救？”
“麗妃娘娘是吞金自盡……無力迴天。”
沈如煙顫着眼睫點了點頭，便徑直向外走去。
她一出門就看見正殿也想出門卻被嬤嬤以不吉利爲由堅決攔住的虞妃。
本以爲門口的侍衛也要攔着她，可不知爲何，見她出門往外走，他們像是看不見一樣毫無作爲，只盡職盡責的做着門神。
可能是趙玉樓吩咐過了的。
小白跟在她身邊，在經過侍衛時極其兇狠的露出尖利的牙齒，一臉兇相，可宮裏的侍衛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看到它毫不慌亂，依舊站着不動。
她對虞妃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大抵現在滿宮都知道這個消息了，所有人的臉色都帶着不可思議和驚恐。
嬪妃自戕可是大罪，必會連累家族，莫說大周，古往今來歷經數朝，敢自戕的嬪妃屈指可數。
人人都能預想到皇帝的震怒。
她到鍾粹宮的時間不算晚，所有人都得了消息，也應是剛到，臉上的匆忙之色還未減退。
柔妃一見到她，眼神一厲，眨眼間走到她面前，擡手就想打她。
沈如煙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手腕，微微收緊了手。
“賤人！你滿意了！”柔妃眼底的怨恨迅速噴薄而出，聲音尖銳非常。
“娘娘始終認爲是嬪妾下的毒，可清者自清，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嬪妾體諒娘娘之痛，也望娘娘適可而止！”
“巧言如簧，皇上皇后被你迷惑，本宮可不會！”柔妃眼睛紅着卻極其狠厲的瞪着她。
“柔妃！”皇后喝止住她，嚴詞道，“你想叫麗妃最後一程也走不安寧麼！”
聞言，柔妃咬了咬牙，再次冷冷瞪了沈如煙一眼，這才放下手，走到了離沈如煙最遠處。
衆人一起進了裏殿，第一眼就看見牀榻上一身青衣華服，靜靜躺着的麗妃，她妝容極其精緻，面白如玉，肌膚透亮清潤到看不出一絲瑕疵，更不必說那可怖紅疹了。
沈如煙是知曉那紅疹的厲害的，而麗妃不知用了多少脂粉，竟將臉和脖子遮的嚴絲合縫，一點兒都瞧不出來紅疹的存在。
牀上的人極其安靜，連臉色都透着些許紅潤，若非早已知曉結果，沈如煙險些要以爲她是睡着了。
今日的麗妃比往日都要美上三分，若換作平常，她早就得意着挑眉，向旁人炫耀來了。
可此時的她卻靜靜躺在牀上，絲毫不見動靜，往日那般鮮活靈動的眼睛極其輕緩地閉着，卻再睜不開了。
一股無力與難過忽然涌上心頭，酸意頓起，糅合着不知什麼的情緒一起交雜而上，沈如煙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只是眼睛不由自主的發熱發酸，不受控制。
賢妃第一個哭出了聲：“她怎麼就這麼傻呢，臉還有命重要不成……”
“她向來將臉看的比命還重，毀了臉與要她的命何異？”衛昭儀臉色複雜。
禧嬪擦着眼淚，開口道：“活着纔有希望，也許有法子能治好她呢，竟這樣決絕過激……”
容婕妤垂眸開口：“每個人生命中的光不盡相同，若心中那盞燈熄了，再如何努力活着，也不過行屍走肉罷了。”
“來世可莫要再入這喫人地方了。”安昭儀看着麗妃祥和的面容，輕聲開口。
她這話太過直白，倒叫旁人不敢再接話了。
皇后閉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
柔妃眼眶極紅，卻一直沒有掉眼淚，只攥緊雙手，死死盯着牀上的麗妃不說話。
若說麗妃沒了，最難過的怕就是她了。
雖平日裏總吵吵鬧鬧，滿宮裏無人不知麗妃柔妃不和，可不知是吵出感情來了，還是這就是她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柔妃的暴脾氣最常對上的是麗妃，可最維護的也是麗妃。
沈如煙恍惚看着臉色尚還紅潤的麗妃，總覺得不太真實。
明明前兩日還同她說笑着的人，一夕之間就這樣沒了？
半晌後，她終於緩緩將視線移向始終一臉平靜的玥貴妃，輕聲開口：“麗妃姐姐沒了，貴妃沒什麼話要說嗎？”
玥貴妃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又平淡：“時也，命也。”
“貴妃心中沒有一點波瀾？”
“這是麗妃自己的選擇，自戕的人，給再多波瀾也不過浪費。”玥貴妃諷刺的看了一眼麗妃，淡淡開口，“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九族的命，還要旁人爲她默哀不成？”
越貴妃的話叫衆人終於回過神來。
——嬪妃自戕是重罪！
麗妃是沒了，可她的家族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