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不敢擡頭直視後宮嬪妃，遂將視線隱晦的落在了謝長風身上，意味不一而足，而後妃們則直白多了，俱都看向了沈如煙。
后妃的首飾出現在朝臣身上，且很明顯還是貼身收着，那就很耐人尋味了。
雖然謝長風纔回來不久，按時間來看，怕是隻上回接風宴見過一回沈如煙，大庭廣衆的，礙着規矩，只怕都沒敢擡頭直視過後妃。
不過八卦嘛，誰管什麼邏輯呢。
再說這謝長風護着沈承硯，那可是實打實的呢。
而在玥貴妃話落瞬間，沈如煙臉色頓時煞白，驚慌之下甚至都忘了反應，也來不及想自己丟了的另一隻耳墜爲何會出現在謝長風身上。
她下意識看了眼上首。
趙玉樓正低頭緊緊注視着地上那隻紫玉蘭耳墜，面色淡淡，不知在想什麼。
虞妃蹙了蹙眉：“貴妃慎言，紫玉耳墜世間並未絕無僅有，也並非只毓嬪有，如此武斷定論，恐會傷及無辜。”
“紫玉的確並非絕無僅有，只是卻也難得，更遑論紫玉蘭樣式的，本宮迄今爲止，也就見到過一回呢。”玥貴妃卻依舊沒放過。
她們交談只一瞬的事，底下的謝長風詫異過後，快速反應過來，忙單膝跪下，可正欲開口時卻被截了話頭。
“咱們在這一個勁兒說也做不得準呀。”玥貴妃笑了笑，“到底這是毓嬪的東西呢。”
衆人又看向臉色難看的沈如煙。
她心跳快了許多，打鼓一樣震着胸膛，好在面上還穩得住，只淡淡開口：“貴妃此言差矣，嬪妾的紫玉耳墜一直好生收着，不過因着是皇上賜的，多了幾分小心，平日不常戴，東西卻是好生生在的。”
謝長風尋着機會，也連忙開口：“貴妃娘娘誤會了，微臣與毓嬪娘娘素不相識，又何來珍藏她耳墜一說，這耳墜……”他微頓一瞬，便道，“是微臣早逝幼妹最爲心愛之物，因思念親人之故，微臣一直貼身收着。”
玥貴妃柳眉微挑：“是麼，那倒是本宮誤會了，只是這到底關乎后妃清譽——”
“貴妃言重了。”趙玉樓淡淡開口，“毓嬪的耳墜在不在，朕再清楚不過，清譽一說，未免擔憂過甚。”
聞言，玥貴妃臉上笑意微滯了一下，頃刻間又恢復過來：“皇上說的極是，只是臣妾身爲貴妃本便有協理六宮之責，對嬪妃難免要上心些。”
趙玉樓點了點頭：“應該的，只是此事確是你想得多了，朕日日去長春宮，裏頭多了什麼，少了什麼，朕比你清楚的多。”
他此話無異於當衆打了玥貴妃的臉，後者臉上的笑容這回真的僵在了臉上，任誰都能看出她的不自然。
皇后也道：“貴妃多慮了，後宮如何，本宮會多上心，你們只需服侍好皇上就是了。”
“是。”玥貴妃勉強笑了笑。
沈如煙也鬆了口氣，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如果任玥貴妃說完，只怕下一步就是要叫自己將紫玉蘭耳墜當衆拿出來以證清白了。
她哪裏拿的出來呢？
至於爲什麼會出現在謝長風身上……
她不由將疑惑的眼神放在了太后身上，在人前，她一直都是端着一張笑臉，哪怕方纔險些要被翻出一場私情大戲，也沒見她動一下眉頭。
不知道她是真不在乎，還是這場算計，本就在她意料之內呢。
從玥貴妃的反應來看，只怕她也有份參與，可沈如煙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裏礙了太后的眼，先前小小坑了她一把還不夠，這回更是冒着性命之危，吃了虎狼之藥強撐着強弩之末的身子也要給她下套。
若趙玉樓稍微多疑些，她今日只怕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甚至不止她，沈承硯怕更是首當其衝。
若謝長風摘了出來，哪怕他從前再欣賞和扶持沈承硯，只怕心裏也要有個疙瘩，換個小心眼的，別提一如先前一樣的提拔了，不落井下石就算涵養好了。
而若謝長風沒摘出來……那自己大概率也是要涼的。
他們三個都得完蛋。
現在這樣的情況……可能也在他們算計之內，輕輕揭過，明面上雲淡風輕，只是各人心裏的疙瘩和嫌隙，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如謝長風，今日過後，他還會毫無芥蒂的對沈承硯嗎？
不見得。
誠然在這場算計裏，自己也算無辜。
如趙玉樓，他當真全然信任她嗎？
也不見得。
這場壽宴盛大而熱鬧，百官皆在，普通男人尚且無法容忍這種事，更遑論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遮掩糊弄過去是最合適也是唯一的辦法。
還有他對謝長風，即便他心知對方也許只是被利用，那紫玉蘭耳墜也不知是誰放在了他身上，可他心裏能不泛嘀咕，更全無猜忌嗎？
而謝長風頂着帝王猜忌和同僚異樣的目光，他對沈如煙兄妹的感官和態度，就可以想見了。
若再往糟了想，本就受了罰處境艱難的沈承硯，真的全然不怪連累他的沈如煙嗎？
即便方纔這鬧劇般的一幕只是片刻，也看似毫無影響，可這刺根植於誰心中，就仁者見仁了。
即便他們互相都知曉這許是一場算計，卻誰都不願放過那也許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事情已經發生，即便心知對方無辜，卻也難免介懷。
一場不見得高明的算計，卻離間了四個人。
也不知是哪位人才出的主意，將人心拿捏的這樣透徹。
今日之後，如太傅所願，趙玉樓最看好最扶持的一位將才，止步於此也未可知，而沈承硯……趙玉樓放棄了他，謝長風也有了芥蒂，他身後兩個最有力支持消失了，想再起來，只怕要難上加難。
而後宮麼……大抵玥貴妃是最高興的一位了。
誠然在這樣的場合算計太過冒險，更會得罪死了趙玉樓，可同結果比起來，確實值得他們賭一把。
此時，見謝長風還跪在地上，趙玉樓勾脣一笑：“謝愛卿平身吧，今兒太后壽辰，便當你給太后賀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