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三千都是鹹魚 >第183章 不如憐取眼前人
    沈如煙靜靜聽安昭儀說完了她和謝長風的故事。

    同大多話本子一樣,一對有情人情比金堅卻囿於家族偏見而不得長相廝守,被棒打鴛鴦的故事。

    安母是很典型的賢妻良母,以夫爲天,對子女疼愛卻沒有主見,也從不會反駁忤逆丈夫的意思。

    而安父,縱然身居三品,可在這偌大京城卻還是要對大多數人低頭的存在,又哪裏會看得上當時出身不顯的謝長風呢,少年人的情愛,總是不被他們放在眼裏的。

    所以素來不重視女兒的他,早就打算好了要將她送進宮,爲自己的青雲之路添磚加瓦。

    大抵他唯一未曾料到的,便是安昭儀入宮後沒多久,索默來犯,他父子三人皆上了戰場,卻一去不回吧。

    安昭儀喃喃開口:“父親心裏裝着大志,這樣的機會,他並不願錯過,所以即便小弟當時才十六歲,也被他一同帶去了,那時只以爲是歷練,誰又能料到這一去……便成了永別呢。”

    沈如煙看着她眼裏濃到化不開的哀傷,輕聲問:“你恨他嗎?”

    “恨,我並不甘心做他與兄弟青雲路上的踏腳石,可他生我養我,我是這世上唯一沒有資格怨怪他的人。”

    聞言,沈如煙不由想起了自己。

    何其相似。

    安昭儀又接着道:“可後來,他們的死訊傳回來時,我不由想……這踏腳石便是做了又能如何,我只求他們安然無虞。”

    可她的父親兄弟,卻永遠回不來了。

    他們永遠的葬身於南疆戰場,湮沒在那年的索默鐵騎之下。

    沈如煙喉間有些哽澀,半晌後才道:“他們爲國犧牲,滿身榮耀,是你的驕傲,是鐵骨錚錚的英雄。”

    安昭儀微一勾脣,眼中卻水光點點:“我恨他獨斷拿我博前程,卻無法否認他赤膽忠心,護國護民。”

    “人心複雜得緊,對你而言,他可能算不上一個好父親,可於國於君於民,他問心無愧。”沈如煙低低開口。

    她想起了從前在江寧的日子,父親忙於公務,可每逢有暴亂災亂,他總是衝在第一線,護着百姓,單單於國於民來說,他的確無愧於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

    安昭儀偏頭看她一眼,又慢慢轉過頭去:“人總是要等到失去後才大徹大悟懂得珍惜,何其可悲……可不是所有人,都會候在原地等你醒悟,世事無常,誰知明日如何。”

    沈如煙愣愣的看向她。

    安昭儀並未看她,只低嘆一句:“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她緩緩起身,最後一句話低至呢喃,卻剛好叫沈如煙能聽見:“至親如此,心上之人亦如此。”

    說完,她便往東側殿走去了。

    沈如煙還坐在花壇上,神色愣怔着,不知在想什麼,直到沉香走過來,輕聲喚了幾句,她纔回過神來。

    東側殿的燭光已經熄了,整個長春宮,此時只剩下西側殿裏頭一盞昏暗而寂寥的蠟燭燃着。

    “主子怎麼了?”沉香蹙眉問她。

    沈如煙表情怔愣中又帶着一絲茫然,稍頓之後,她搖了搖頭,又擡頭看向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今夜月色真好。”

    沉香愣愣跟着擡頭看月亮:“是啊。”

    “出門瞧瞧。”說罷,沈如煙已經起身往外走去。

    沉香顧不得驚訝,忙跟上去。

    長春宮外這條路她熟的不能再熟了,白日裏走,從前夜間也曾拽着趙玉樓走過好多次,說過許多戲言。

    見她神色不對,沉香也不敢多話,只扶着她慢慢走。

    只是剛走過拐角,就見到一個身姿挺直,負手而立的背影,悠悠而寂寥,此時正靜立於湖邊,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都嚇了一跳,只是稍頓之後,沈如煙身子便僵住了。

    安昭儀的話她聽懂了,卻難得心煩意亂,便想來湖邊換換心情,她沒想過走遠,也沒想過要遇見誰,只是今夜實在是巧。

    前方的人聽見她們腳步聲停了,似是有些不悅,轉頭的瞬間,眉眼還帶着戾氣與怒意。

    只是這些情緒在看見沈如煙的瞬間,倏忽間消失不見。

    “臣妾參見皇上。”沈如煙恭敬行禮。

    “免禮。”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就開了口。

    沈如煙低着頭,余光中見他越來越近,交疊於腹前的雙手攥了緊了些。

    少頃,兩人相對而立,離得極近,卻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沉香見狀,識趣的走遠了些。

    “還沒睡?”趙玉樓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此時的他全然沒了白日裏的霸道獨斷,連摻雜着晚風的聲音都柔和了不少。

    他低頭看着她,目光直白而灼熱。

    沈如煙輕聲道:“剛打算回去睡。”

    “爲何不擡頭看朕?”

    “直窺聖顏,於禮不合。”

    “若朕叫你逾禮呢?”

    “臣妾不敢。”

    趙玉樓眸光更深了些:“一月零九天,你見朕七次,從未將目光投於朕身上。”

    這話跳躍度頗大,沈如煙愣了一瞬。

    她雖然低着頭,可頭頂上熾烈的目光卻實在叫人忽視不能,平白叫她心裏更亂了幾分。

    安昭儀的話對,也不對。

    她與趙玉樓之間的隔閡並非什麼珍不珍惜,而是最根本的、無上的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不可調和的階級問題,他們想法迥異,所見所做截然不同,而這並非朝夕相處就能化解消磨。

    即便強行和好,可她心意難平,他依舊如常,在漫長的歲月驗證下,也終究不過怨偶。

    還不如當斷則斷,至少留下的,還是尚未消磨殆盡的情意與最美好的記憶。

    想罷,她強行將心上的顫動壓下,屈膝行禮:“不敢擾皇上興致,臣妾告退。”

    她剛一轉身,手腕上便多了一直箍的極緊的手。

    片刻後,趙玉樓稍顯沙啞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本想去找你,只是太晚了,不想你還沒睡,倒是正好……”

    正好什麼?

    沈如煙呼吸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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