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人和臉有沒有對上號,就不說了。
正如趙玉樓所說,只有她們捧着她的份兒,沒有她特地記着誰是誰的道理。
能記住,那是她們的臉面,記不住,那是她們沒福氣。
嗯……沈如煙被他哄的有些飄了。
她坐着轎攆一路來了乾清宮,趙玉樓正在御書房批摺子。
見他臉色不太好,她問道:“是出事了嗎?”
這話本不該她一個后妃問出來,換作旁人,只怕早就要跪下請罪了,不過也不知是乾清宮的人見怪不怪了,聽到她這話,都只是略低了低頭罷了,劉安更是老神在在的候在一旁,眉頭都不動一下。
沈如煙從前也是記着規矩的,只是後來在趙玉樓的刻意縱容下,忘了……
趙玉樓見她進來,臉色總算好看了些,擡頭扶她坐在一旁,冷哼了一聲:“一羣盼着朕早登極樂的糟老頭子罷了。”
沈如煙不解,直到看見趙玉樓手裏的摺子才明白過來。
好嘛,這就請封太子了。
“皇上正值盛年,立什麼太子呢,這羣人真是閒的。”沈如煙纔不會說什麼場面話,直接順着他就說了朝臣一句。
這也是實話,趙玉樓膝下就兩個皇子,大皇子母族不顯,資質又平平,三皇子小的更是壓根兒看不出脾氣秉性,都說擇賢而立,小孩子能看出來個什麼。
想到這裏,沈如煙倒是笑了:“怎得沒有人上言廣納後宮,開枝散葉呢。”
比起先帝來,趙玉樓的子嗣真是少的可憐。
“一羣不老實的罷了。”趙玉樓瞥她一眼,心道有是有,還能叫你看見?
別又給氣着了。
“今兒累不累,可有人給你臉色看?”他抱着沈如煙轉移了話題。
“不累,皇上喜歡我,誰敢給我臉色看?”沈如煙實話實說。
“這羣人一向聞風而動。”
聞的什麼風?
乾清宮的東風。
沈如煙盛寵擺在明面上,這羣在名利場合浸淫了半輩子的人豈會不明其意?
這也就是他先前說的,總要叫底下人瞧瞧清楚,該捧着誰供着誰。
從前沈家勢弱,一味給她高位到底差了幾分,她倒也看的明白,自己琢磨着循序漸進,而如今沈承硯起來了,沈恪差事也幹的不錯,年底就該動動位子,也是時候叫她出頭了。
總要叫這羣慣會揣摩上意的明白不是?
別不長眼惹了不該惹的人。
“渺渺想什麼時候做貴妃?”他笑着問她。
沈如煙眼睛一亮,貴妃啊!
見她這模樣,趙玉樓好笑:“你喜歡下個月再給你辦一回。”
“先不了吧。”沈如煙想了想,搖搖頭,“生下孩子再說,也不着急。”
位份寵愛都有了,子嗣也就要有了,她還真不缺什麼了。
“你喜歡就晉位,沒人敢置喙什麼。”趙玉樓以爲她是擔心又累着命婦一回,落了埋怨。
可如今的朝堂,還真沒人敢同他對着幹,他們只有聽話的份,他要捧誰,他們也只能乖乖捧着。
“倒也不是。”沈如煙拉着他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我從前進宮就是奔着做貴妃來的,我想着等生下孩子,雙喜臨門不是更開心?”
“貴妃你就滿足了?”趙玉樓笑她,“沒出息!”
“當然滿足了,我不做皇貴妃。”她小聲在他耳邊開口,“也不做皇后。”
皇貴妃位同副後,權利大的不是一點半點,皇后素來德行無錯,相反還很是善待後宮,何苦立個皇貴妃來打她臉?
至於做皇后……那她就更不敢想了。
一國之母,她深知自己這德行是擔不起的,且如今的皇后實在很不錯,她還很喜歡她呢。
趙玉樓不是頭一回同她提起了,無論有意無意,她的立場從來都堅定。
她也沒猜錯,她剛說完,趙玉樓眼裏就帶了些恨鐵不成鋼:“難爲朕苦心爲你造勢,竟是個扶不起來的!”
沈如煙抱着他,擡頭衝他笑的燦爛:“貴妃也很了不得了呀,只要皇上喜歡我,那不比什麼都好?”
趙玉樓也不由跟着她笑了:“你倒是個精明的,朕喜歡你,你就什麼都有。”
沈如煙甚少被人誇精明,聞言笑容更大,抱着他就親了一口。
“一臉的口水!”趙玉樓佯裝嫌棄。
沈如煙就一個勁兒對着他笑,直笑的趙玉樓也沒了脾氣。
兩人說說笑笑片刻後,沈如煙忽地想起了什麼,疑惑道:“對了,今兒賢妃姐姐也來幫我了呢。”
她只是不解,趙玉樓卻瞬間皺緊了眉,偏頭問劉安:“賢妃近來同宮外可有接觸?”
劉安秒懂,忙回道:“回皇上,除了前日陽平伯世子夫人遞牌子,賢妃娘娘見了一回外,再沒有旁的。”
賢妃進趙玉樓後院的時候,他還不是太子,在奪嫡的多方博弈下,賢妃就被順勢賜給了趙玉樓,一個親王側妃,身份上不高不低,她父親如今也只做到知府位子上罷了。
倒是這陽平伯世子夫人,是她族中堂姐,向來親近幾分。
見趙玉樓皺眉看着那堆摺子,沈如煙沒通的那一竅終於是開了——賢妃膝下,如今還有個三皇子。
朝堂前腳請立太子,她後腳就出頭,也不怪趙玉樓猜忌。
只是……
“三皇子纔多大點,話都說不利索呢,即便要籌謀,未免爲時過早。”她說了句公道話,“賢妃不是那麼蠢的人。”
“蠢不可怕,就怕心大了。”趙玉樓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
沈如煙看着卻不像。
不過她也知道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性子,也不費心勸說如何,到底她同賢妃的交情沒到那份上。
看趙玉樓這模樣,只怕三皇子提早被送去東六宮都不奇怪。
外頭的事她不管,如今只一心養胎也就是了。
在封妃大典後,她有孕一事總算傳了出去。
一時間後宮同情嘲諷居多,若說先前對她這份榮寵是羨慕嫉妒,那在知道她懷孕後,就盡數成了憐憫不屑。
說閒話的人不少,只是礙及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沒人鬧到明面上來罷了。
後宮裏不知道去母留子的人到底在少數,大多都是心照不宣的,正因如此,誰也沒有懷疑皇室去母留子的真實性。
沈如煙得寵是真,可在趙玉樓沒有叫她墮胎的情況下,這個明目張膽的“寵”,到底是真心,還是對她最後時日的享受與憐惜呢?
若如柔妃一樣生了公主,自然皆大歡喜,可若命不好,生了皇子呢?
一時間,被衆人仰望豔羨的金華宮,也沒有那樣惹眼了。
更有些心思浮動的,暗地裏詛咒着沈如煙一舉得子,趕快去死呢。
這樣,那美輪美奐的金華宮,自己是否能有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