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叫人很是意外——是新陽長公主，先帝的六女，趙玉樓的異母六妹妹，今年剛十五，還未定親。
她舅舅是兵部侍郎陳有爲，此人倒算是個能幹的，平時也很能拎得清，只是人都有私心，在得到斯圖和親的消息後，他思慮再三，還是第一時間就傳給了後宮的新陽長公主，也是叫她早做準備的意思。
雖說趙玉樓明面上是支持開戰的，可在半數朝臣勸諫的情況下，即便是他也很難保持初心，朝堂到底不是皇帝的一言堂，更遑論這種關乎兩國邦交的軍國大事。
如今宮裏適齡的公主裏只有新陽長公主與安陽長公主，後者是先帝七女，今年十四歲，按年紀來說，如果和親，順序下來，怕是隻能挑安陽長公主。
念着身上共有的血脈，還有陳有爲那點子私心——畢竟在大周后宮，公主比皇子有用，皇子母族只有榮光，沒有權勢，反而公主母族因爲不擔心外戚專權的緣故，很是有幾分臉面，佔着實權的也不少。
他能上位，除了自身能力，總有幾分靠着這位金尊玉貴的外甥女的緣故，所以他也不吝於給她指點，他會做人，平日裏有什麼好喫的好玩的，或是得了什麼新奇玩意兒，總記着送給新陽長公主一份，所以在皇家親緣淡薄的情況下，後者對這個沒見過幾面的舅舅卻很是親近，且比起和親，明顯新陽長公主嫁在京城，或者說是大周，對陳有爲的好處更多。
舉凡公主下嫁，即便是不受寵的公主，婆家即便不是世家大族，也會是清貴人家，他能聯合的人也就更多，還是名正言順、毫無結黨營私之嫌的聯姻！
所以在知道斯圖意欲和親的消息之後，他冒着風險第一時間通知了新陽長公主，也是叫她機靈些，有個準備的意思，若大周不應和親自然皆大歡喜，可一旦應了，新陽長公主一定要能脫開身才行。
他倒是沒懷疑新陽長公主的智商，畢竟在後宮長大的孩子，天生就比一般人多個心眼，想坑個人，在這位博學多才的陳大人眼裏，並不是什麼難事。
後宮麼，手段多的是，正巧適齡的公主也不止一個新陽長公主，操作起來容易得很。
新陽長公主也算有能耐，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同安陽長公主姐妹情深一番，叫後者感激涕零的不行時，順勢暗示了幾句，就成功叫安陽長公主將矛頭放在了同樣有女的柔妃身上，使了手段叫人傳話給柔妃煽風點火，也是存着希望柔妃觸怒聖顏，招了厭棄，連累大公主的目的。
當然可以看出來七公主着實腦子不夠，竟就信了她的鬼話，相信趙玉樓當真會叫七歲的大公主、自己的親生女兒和親，直接就朝着柔妃出了手，殊不知新陽長公主的目標從頭到尾就是她，即便皇后後頭不查，她也會將安陽長公主推出去擋槍。
沒想到柔妃不敢去找趙玉樓，反而找了皇后，她們暗自着急時，坤寧宮正好傳出了消息，便順勢黑了柔妃一把，也陰差陽錯的，成功叫柔妃招了厭棄。
卻沒想到還沒等新陽長公主出手，皇后就覺察到了異常，這就雷厲風行的開始查了起來，還真順藤摸瓜的叫她查了出來。
她是有點腦子，卻明顯不及皇后的段位與能力，且在流傳甚廣的後宮流言裏，她也着實算不得清白，可以說流言擴散的那麼大和快，她有一半功勞，更在對大公主不利的流言裏添了把火，若非大公主那番話實在沒得黑，只怕如今的名聲已經不能看了。
皇后最初只是想查流言的來源，卻不想在查到安陽長公主身上時，兩三句話一繞，不太聰明的安陽長公主就將新陽長公主賣了個乾乾淨淨。
在知道抹黑大公主的流言裏也有新陽長公主一份功勞時，皇后更怒不可遏，深夜裏就叫人傳了新陽長公主去了坤寧宮。
新陽長公主也算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再有心機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更別說新陽長公主也不算多聰明，在皇后的氣勢壓迫與種種證據下，沒幾句話就全招了，還順帶供出了自己舅舅。
後宮由皇后管轄，她當場就禁了兩人的足，公主不好動手，便杖斃了兩人貼身伺候的，而給她們跑腿的、傳流言的，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也被根據罪過大小一一做了懲處。
只是前朝的事，還是泄露政事這樣的大事，皇后也做不得主，猶豫了一下，覺得也不是緊要到非要吵醒皇帝的地步，便壓下等翌日再稟報。
於是沈如煙第二日起身後，還在用早膳，就見到皇后宮裏來人了，等司棋隔着屏風稟報完畢，趙玉樓的臉色……說不上難看，不過也不好看就是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揮了揮手。
“是，奴婢告退。”
“兩位長公主？”沈如煙有些意外，她往後宮嬪妃裏猜了一圈，就沒往這幾個向來安分的長公主身上想過，“皇上的態度這樣明確，她們又不會和親，何必多生事端，反倒苦了自己。”
“朕的態度明確，朝臣卻並非與朕一心。”趙玉樓還算淡定的繼續用膳。
沈如煙轉念一想也是。
她這樣篤定是因爲了解趙玉樓絕不會妥協，可兩位公主卻不知道，她們向來怕趙玉樓這個皇帝哥哥，就算逢年過節在年宴上見到，也不敢多說話，沈如煙見她們的那幾次，個個膽子小的不行，尤其新陽長公主，瞧着柔柔弱弱的，卻也能反手坑了安陽長公主和柔妃，還險些就叫大公主名聲受損。
不過也是她看不清楚，連柔妃都知道不能直接求趙玉樓，她這個完全不瞭解趙玉樓性子的，情急之下出了昏招也正常。
畢竟對於公主來說，和親只怕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了。
更別說宮裏還有瑞昭儀響噹噹的例子，她們當然會害怕。
比起和親，自然是嫁在大周更好，即便是世家大族，看在她頂着的姓和身上的皇族血脈上，也只有將她供起來的份。
就是這手段過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