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朝臣們和女眷們更詫異。
朝臣就不必說了，都是日日直面趙玉樓陰影的人，血淚史不解釋，而女眷們雖不時進宮，有些還同沈如煙說得上話，但卻都不像嬪妃們那樣切實體會過。
所以看着兩人如尋常夫妻般——或者說不止，就算是尋常夫妻也沒有夫君給夫人佈菜的，更遑論那位還是九五之尊。
一時間，衆人臉上笑意不變，只是心裏的計較卻都更多了。
尤其看到沈如煙那距離後位僅差半分的座位，還有坐在趙玉樓膝上鬧騰的雙胎皇子……衆人的眼神帶笑，卻都多了些深意。
如今的後宮……有實力封后的已經沒幾個了，若皇上不選閨閣女迎入中宮，那最後的結果大概就沒有懸念了。
有那機靈的，嘴裏已經蹦出一連串兒吟誦皇上和皇貴妃感情深厚堪爲良範的話了。
趙玉樓不愛聽奉承話，但卻意外的舒展了眉眼，還給了那人一個讚賞的眼神。
見狀，還有誰不明白的？
其餘人在心裏罵着這人狡詐馬屁精，面上卻都紛紛應和起來。
也有一些頑固守舊的老臣不肯拉下臉面，若說帝后相合也就罷了，可一個皇貴妃，再尊貴那也是妾，什麼舉案齊眉鶼鰈情深，那是該一個皇貴妃受得起的麼？
老臣不想說，並對馬屁精們投去了一個不屑的眼神。
不過他們的不屑並沒有影響到殿內歡快而高漲的氣氛——老臣畢竟是有腦子的，沒敢在這時候說話煞風景。
他們很清楚皇帝的脾氣，要是誰叫他現在不痛快，他能叫那人一輩子都不痛快，所以他們不苟同歸不苟同，可嘴巴卻閉的比誰都緊。
所以年宴總體來說還是很愉快的，除去對上首兩人的讚揚外，有些更對沈恪的態度更熱切了幾分，沈家這是眼見着要起來了，還是要早點交好啊。
在衆人一片和樂的氣氛下，年宴順利結束。
不知朝臣怎麼想，趙玉樓表示很滿意。
年宴過後他就又忙起來了，後宮也本該有命婦拜見，去年因爲皇后纏綿病榻，所以沒有接見，今年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大抵年宴那一遭叫京中衆人明白了什麼，遞帖子進來想要拜見皇貴妃的格外多。
沈如煙沒有應付她們的興趣，更別說她還身子不濟了，所以她只挑了幾個宗室輩分高的女眷和幾個重臣夫人見了見，然後跟着趙玉樓的腳步送了賞賜給朝臣宗室府邸，旁的就再沒了。
又過了一年，沈如煙的日子照舊。
依舊養養兒子，和趙玉樓玩玩，日子安逸閒適得很。
……要是沒有身上要命的毒就更好了。
初春乍暖還寒，天氣極不穩定，直到三月底，徹底暖和起來後，沈如煙才被允許出門。
她高興得很，立即捲了兩個兒子就往乾清宮玩去了。
不過不知她同乾清宮有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淵源，回回來都能遇見人。
這回這位倒是巧，她認識——單方面認識。
隨着兩個孩子日漸成長，一歲半的他們已經能利索說話，不止學會了走，還會跑了，這叫沈如煙有些頭疼。
在外頭還好，可一到金華宮或是乾清宮，這倆就像是被解放天性一樣，撒丫子就沒，連乖巧的小四都蹦躂的可歡。
所以小五會撞上人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小五！”
隨着她話音落下，小五已經直愣愣撞上了那人的腿。
這樣的遊戲小五已經玩了無數次，所以並不驚慌，還仰起頭衝着那人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不過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後，他瞬間瞪圓了眼睛。
這人面容清雅，如玉溫潤，一雙如墨般黑曜的眼睛清亮含笑，一身風姿更是卓然，雅人深致又風華無雙。
“哇……”這是眼睛都看直了的小五。
小四雖然沒說話，可也是眼也不眨的看着這人。
沈如煙沒他倆那麼丟人，面色還算鎮定，只是有些驚訝：“陸大人？”
眼前這人，正是留守青州的陸松雲。
陸松雲拱手行禮，聲音清朗溫潤：“微臣見過皇貴妃，皇貴妃萬安。”
“陸大人不必多禮。”
陸松雲謝過，直起身來，看到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小五，眼裏笑意更深，一下彎腰抱起他來。
近距離看見了美人的臉，小五更高興了，一點不錯眼的盯着他猛瞧，手還得寸進尺的環住了人家脖頸。
沈如菸嘴角抽了抽。
陸松雲笑看他一眼，主動回答了自己爲什麼出現在這裏：“微臣受皇命回京，爲皇上分憂。”
沈如煙驚訝：“不走了？”趙玉樓可說過要將他扔出去歷練好些年呢。
“大抵是微臣在任期間政績出色，皇上不忍叫明珠蒙塵罷。”陸松雲笑的溫良。
現在的陸松雲從手腕心性及政事等方面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放在地方上，還真是屈才。
不過……這人怎麼也不知道謙虛呢。
來皇宮都跟自己家似的，自在得緊。
旁的朝臣即便偶爾見着小四小五都是遠遠行禮，就他敢上手抱。
沈如煙沒想到這位驚才絕豔的狀元郎竟是這樣的性子，一時間有些新奇。
“好——”小五拍着手笑着叫道。
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
陸松雲將眼神放回到他身上，又看了一眼好奇打量着他的小四，聲音帶笑：“上次見皇貴妃時，您還是沈婕妤，時間過得實在快。”
沈如煙眉梢微挑，沒想到陸松雲竟然也記得她。
陸松雲坦然一笑：“微臣曾與沈將軍共事過一段時日，他很惦念皇貴妃。”
沈如煙瞭然。
“都說外甥肖舅，小皇子倒果真與沈將軍有幾分想象。”陸松雲低頭看着小四，眼裏微有些新奇，似是覺得有趣。
沈如煙也笑回道：“小四像我，我同兄長也有七分相像。”所以還真是外甥肖舅。
兩人寒暄幾句，陸松雲便放下了小五，後者有些依依不捨，不過還是沒鬧，拉着小四的手乖乖站着。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排排站，真是可愛極了，陸松雲看着小四那張神似沈承硯的小臉，還是沒忍住，輕輕捏了捏，卻瞬間被小四拍了下來。
看着瞪着自己的嚴肅小臉，陸松雲忍笑站起身，像模像樣的行了一禮：“微臣冒犯小皇子，這便賠罪。”
小四哼了一聲，轉身往御書房跑去了。
小五被他抓着跑，還掙扎着回頭對陸松雲說道：“美人哥哥，下次見呀——”
陸松雲“噗嗤”一聲笑了，對他拱手一禮：“微臣遵命。”
沈如煙臉有些熱——被熊兒子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