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樓近來收斂很多沒錯,可她還是沒忘記這男人曾經的暴戾兇殘,乾清宮擡出來的一具具屍體就不說了,奴才只要稍有冒犯不對就得丟命。
還有他提起百姓時的毫不在乎和漠不關心,沈如煙也記得他曾暗示陸松雲挑起青州暴動時眼裏的嗜血興味……凡此種種,實在不能昧着良心說他是個好皇帝。
唯一的優點也就是他還算欣賞和重用陸松雲這種毫無私心,爲民鞠躬盡瘁的人了。
想來是他也明白暴君治國並不長久,所以縱然他自己沒有愛民如子這種優良品質,但卻格外愛用愛民如子的官員呢。
不過沈如煙也覺得,他同自己應該是有一點像的。
正所謂人越沒有什麼就越想要什麼。
她自己自私自利,喜愛榮華,卻喜歡皇后和陸松雲這種心有大義,不爲權貴折腰又有氣節的人。
所以她覺得趙玉樓大概也是有一種自己沒有的東西,就從別處彌補的補償心理吧。
反正見他提起史上各種明君仁君,都是一臉欣賞的樣子……
就像方纔提起陸松云爲女子請命,又鼓勵百姓讀書一樣。
趙玉樓自己不見得會爲此努力,可他明白這種舉措是正確的,甚至是可以名留青史的,所以即便與如今時令與民風相悖,他卻依舊不阻止,也許有朝一日時機到了時,他甚至會大力推行。
——一個三觀不正又異常根正苗紅的狗皇帝。
見沈如煙一臉深沉,趙玉樓狐疑的打量她:“你在想什麼?”
在心裏對他即興八百字評價的沈如煙搖了搖頭,絕口不提。
她這麼善解人意的姑娘,當然不會故意揭開別人心中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了。
“我在想我哥哥,也不知他怎麼樣了。”
趙玉樓被轉移了注意力,回道:“北疆局勢戰況,謝長風已盡在掌握,你兄長本就在他手底下鍛鍊過,兩人配合默契,更有幾個副將在旁協助,斯圖潰不成軍。”
沈如煙眼睛一亮:“那戰爭快結束了?”
“想什麼呢。”趙玉樓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是不敵,斯圖也沒那麼容易攻下來。”
畢竟他是要將斯圖打服變成自己領土的男人。
沈如煙明白了。
還有得耗……
斯圖在戰場投降都不成,除非斯圖王徹底臣服,從一國之王變成大週一個小封地的藩王。
她嘆了口氣。
“那定遠侯如何?”
“已經醒了,在養傷,然後回京養老。”
趙玉樓輕描淡寫,不過透露出的意思卻多。
定遠侯大抵是重傷,又那把年紀了,且北疆……日後只怕也要換人駐守了。
不過大概沒有手握邊疆重兵,武將之首的輝煌了。
這也是大家族始落的必然。
不過不提這些,對於北疆捷報頻頻,沈如煙還是很開心的。
戰爭這東西,還是早結束早好。
就在這時,三年一度的春獵到了。
沈如煙進宮沒幾年,上回春獵又恰逢朝中事忙大家都沒時間去,所以直到現在她纔有機會瞧瞧熱鬧。
因爲要出宮去皇家獵場,嬪妃們自是不能一股腦興師動衆全去的,能去的也不過高位和得寵的。
趙玉樓忙着前朝政事,就叫沈如煙點人了,或者一個都不去也沒事。
沈如菸頭一回做這個,正在興頭上,倒是興致勃勃的點起了人,不過卻悲催的發現現在的後宮人丁凋零,已經沒什麼能叫她指手畫腳的餘地了,本想只點個賢妃完事,又覺不太好看,堂堂後宮不能一點都沒排場。
於是她又點了衛昭儀,還有幾個婕妤美人,這才湊了些數。
安昭儀一貫不愛熱鬧,在沈如煙行動之初就藉口自己身子不適。
不過沈如煙也沒叫她有多清閒,點了她和容婕妤處理宮務,反正這倆都不愛出門湊熱鬧,那就留下發揮餘熱吧。
也是沒辦法,實在是沒人了,要不是怕人說嘴詬病,她都想將冷宮裏的禧嬪拉出來抓壯丁。
除嬪妃外,皇子公主們不必說,那是都去的。
確定好人選後,沈如煙便將宮務脫手,叫人整頓收拾了。
等到了出發之日,御駕從午門緩緩駛出,訓練有素的御林軍隨駕而行,後頭緊跟着裝飾華麗的皇貴妃車架,宮女嬤嬤分列兩隊隨行,被御林軍牢牢護在裏側,後頭跟着嬪妃們和皇子公主們的車架,即便此去的人不多,這陣勢也浩大極了。
待到皇宮貴人們都離開後,便是宗室王府及勳貴重臣們的車架緊隨而行。
御林軍在道路兩旁開道駐守,中間各種豪華漂亮或低調輕簡的馬車緩緩而過,一羣人浩浩蕩蕩往皇家獵場而去。
皇家獵場在京郊一處,距離皇宮不遠,只有一日車程。
饒是如此,也叫人顛簸奔勞的難受。
沈如煙坐在寬敞舒適御駕裏,感覺倒是還好,雖然皇貴妃的車架好像也不錯,可在趙玉樓招呼她上御駕時,她還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皇帝的東西纔是最好的。
御攆她都坐過了,御駕也沒什麼了吧?
沈如煙很是心安理得的看着倆一臉新奇的兒子,笑眯眯的很是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