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已經到了辰時,穹宇中還是沒有多少光亮。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魚鱗雲,佈滿整個天空,黑雲壓頂,充滿了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不祥與壓抑之感。
“萬里有云,卻無一絲雷霆……”
褚禾望着大隋城內巨大的殤人身影,眸子中就帶着凝重之色。
這當然不是老天要放煬帝一馬。
實際上,他嚴重懷疑這四十九日的風平浪靜,便是將天罰都積聚起來,一舉丟出的準備!
“將殤人融入神州大龍脈,必然受到地氣反擊……那時候就是天、地、人三劫齊發!唯一有可能攻破殤人的良機!”
這天地間濃烈的天意,帶着泰山壓頂一般的味道,甚至令褚禾都略微有些窒息。
“逆天而行……當真事不可爲麼?還有這個‘天’,到底是什麼呢?”
一念至此,他嘴角就浮現出一絲冷笑。
……
“阿彌陀佛,陛下,十數年辛苦謀劃,就在今日了!”
皇宮之內,泰極殿之中,兩名被封爲國師的老僧向煬帝合十行禮,面容肅穆:“只要今日事成,殤人制服地脈,從此便萬劫不磨,足可鎮壓大隋國運,綿延萬載!”
“朕已經下了死命,守軍務必要撐過今日!”
煬帝穿着帝皇冠冕,望着一望無際的黑雲,眉頭微微一皺:“寡人乃是玄鳥血裔、天帝之子,上蒼爲何要以罪罰加寡人?”
兩名老僧對視一眼,眸子中都是閃過一絲精光,上前道:“蓋因天行有常,天帝爲三界之主,視萬物芻狗,自然不願見到一家一姓之永續……但我大梵神便不同,在大隋極西之地,有一白象國,其國主受我梵神庇護,已傳七十二世,麾下婆羅剎帝貴族,世卿世祿,國主基業萬古長存!”
“嗯?那大梵神,能庇佑寡人社稷否?”
煬帝一聽,頓時有些意動。
“大梵神無處無在、無所不至、有無邊法力、無上神通、享無量光、無量壽!只要陛下心誠,必能賜下福果!”
兩名國師見得有着希望,更是用凝重的語氣說着,帶着一絲絲梵力。
若是大隋天命還在,這自然有着反噬,但現在煬帝獲罪於天,玄鳥又被封於殤人之內,卻是最爲虛弱之時,正好暗中施加影響!
“也罷!”
煬帝咬了咬牙:“你等前去做法,請大梵神護佑,若能過了今日,保寡人殤人成就,縱然改了國祭又何妨?”
轟隆!
這句一出口,漫天的魚鱗雲中,一絲絲電光閃爍,銀蛇狂舞,驀然一聲炸雷平地而起,彷彿老天震怒!
“遵旨!”
縱然如此,兩名高僧的眸底還是浮現出狂喜之色,躬身告退出來,一人再也按捺不住,狂喜道:“人主金口一開,我梵教終於可爭奪神州氣數,一言而定千年興衰啊!”
“善哉善哉!奈何現在的煬帝,還當不得真龍之主……”
另外一名老僧卻是雙手合十,眸子也帶着喜色:“不過有了這一諾,縱然煬帝兵敗身死,神州大地,卻也對我梵敞開大門!”
信仰這東西,一旦有着真神支持,又被紮下根來,縱然真命天子也難以盡數根除。
梵門雖然東傳已久,但各梵神礙於東方神道,卻還是無法真身降臨,現在卻不同了!
“天數合該我梵道大興!”
另外一名國師自然也懂得這個:“當務之急,還請師兄與陛下立即前往殤人所在,老衲便是拼了這世修成的金身,也要請得大梵神降世!”
“善哉!”
兩個高僧都是高宣佛號,眸中帶着決意。
片刻之後,一陣佛音禪唱便自殤人腳下傳出,縱然悶雷滾滾,竟也不能掩蓋絲毫。
甚至,煬帝親率文武百官,以整個國運帝氣於一旁鎮壓,干擾着天數。
悶雷滾滾,黑雲壓城,電蛇狂舞……這種場景,縱然是最底下一個普通的小卒子,也有着大禍臨頭一般的預感。
……
“前進!”
城外,數萬大軍齊聲咆哮,推着投石機、箭臺等不斷往前。
指揮的大將咬了咬牙,見到中軍高臺上李劍橙和李石閔安如泰山的身影,終於不再猶豫,揮舞着長劍喊着:
“王上有命!破此城者,立即封爲國公,食邑五萬戶!許封土以建國!其餘校尉兵卒,立拔三級!”
深吸口氣,繼續道:“入城之後,許洗城三日,財富女子任取之!”
先破城者封公!!!並且還不是遙領食邑,而是有封國、有軍隊、可自行任命官吏的實權國公!
一聽到這賞格,不少將領立即紅了眼。
“殺!殺!殺!!”
而准許洗城的命令傳達開後,大軍的士氣更是提升到了極限!
畢竟,這可是隋都!一個帝國積累的財富所在!隨便搶上一戶,都足以他們一輩子享用,甚至福澤子孫!
這將閉上眼睛,知道此令一下,士卒捨生忘死,今日傷亡必然直線上升,不過慈不掌兵,還是一揮手。
咚咚!咚咚!
戰鼓當中,投石機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殺啊!”
旋即,一大波紅了眼的士卒與將領,扛着雲梯、沙土袋,狂嚎着衝上!
大戰一觸即發,頃刻間就進入了最濃烈的階段!
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兩邊兵卒死亡,血與火遍佈全場。
轟隆!
就在這時,地面猛地震動,山川搖擺,似乎連整個城牆都在狂舞。
天威一般的恐怖,頓時令整個戰場都頓了頓。
“是地龍翻身!快!命令士卒暫且退下!”
一名將領狂吼,旋即立足不穩,被甩下高臺。
在摔下來之前,他目瞪口呆地看到,整片土黃色的大地,都好似大海一般,波濤起伏,裂開蜘蛛網一般的紋路。
地震!
堪比褚禾前世八級以上的大地震,在這一刻驟然襲擊而來!
“神州地龍動了!”
中軍營地之內,上清與褚禾還是略微做了些準備,但看着這幕也是兀自心馳神搖,不能自已。
“哈哈……”
上清老道見着天驚地動,城池搖晃,甚至將上面守卒甩下來的場景,更是狂笑不止:“要煉殤人入地龍,怎麼會沒有反噬?這地龍受驚,狂怒反擊,乃是地劫!”
嘩啦!
便在此時,原本積聚的雷霆也是轟然落下,帶着青紫之色,一望就令修道者雙目大痛。
天穹怒,雷罰降!
“天刑雷!傳聞中最兇猛的天劫,還一劈就是七七四十九道?”
褚禾見着,也是不由一嘆:“獲罪於天,無可禱也……”
皇宮之中,震源中心,更是一片末日來臨之景。
轟隆!哐當!
整座美輪美奐,收集天下百姓膏腴所建造的皇宮,在剎那間就毀於一旦,瓊樓玉宇坍塌,地面開裂,祖宗牌位摔落,衆多祭器更是砸了一地。
“寡人獲罪於天?”
煬帝喃喃着,猛地甩開前來摻扶的寺人宮女,拔劍喝道:“天要滅寡人,寡人就要革天之命!國師何在?”
“阿彌陀佛!”
老僧當即合十而禮,他心通傳到全部僧衆心底:“我梵門大興,便在今日,爾等梵子,當有捨生取義之心!”
“阿彌陀佛,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救苦救難,唯我梵故!”
“安,禁,密,闢,疾!”
衆僧結成法陣,齊誦五字真言,梵力結成一座須彌金山,鎮壓皇城。
吼吼!
整個皇宮一下穩定,突然間,大地卻是裂開,更隱隱傳出地龍吼叫,震動四野。
呲啦!
七七四十九道天刑雷劈落在須彌金山之上,剎那間就令金山崩潰,化爲無數殘破的梵文飛舞。
就這一下,之前倖存下來的僧人,又有一半渾身焦黑,受劫而死!
“阿彌陀佛,萬梵血祭,鎮壓地龍!”
老僧面露慈悲之色,一步跨出,身上綻放出金芒,乃是將修煉大成的羅漢金身也在燃燒,化爲無匹的梵力。
“我梵慈悲!”
剩下的梵子面帶微笑,結拈花印,呼吸全無,也是一下圓寂。
轟!
這千餘梵子“捨生取義”,血祭的力量甚至化爲一道遮天蔽日的赤金色血幕,硬抗天劫,鎮壓地龍!
“陛下還不速速出手?以殤人鎮之?更待何時?”
老僧狂嘯,做獅子吼狀。
“哈哈!自該如此!”
煬帝大笑一聲,殤人忽然齊齊一動,張開大口,暴喝着:“吒!”
轟!
狂霸無匹的力量爆發,頓時撫平地面,甚至隱隱約約間,就可見到一片山河虛影,十九州龍脈沸騰,又匯聚到殤人腳下。
這殤人催動起來需消耗大量龍氣,但若得了地龍之助,卻是可源源不斷地抽取,從此威力無限,鎮壓諸天潛龍!
“哈哈!殤人,鎮我龍脈,十九州天下,永爲我大隋之地!”
煬帝狂笑當中,殤人又是聯手一撕,就彷彿破開虛影,來到一片玄奧的空間當中,在那裏,一條蒼黃色的土龍浮現,龍睛中帶着怒色。
嗤嗤!
殤人狂嘯一聲,眉心中射出十二道金光,彷彿釘子般就要刺入地龍體內!
“吼吼!”
在最後一剎那,大地龍似是不甘,猛地一甩尾,傳出波動,整個地面又是狠狠一震!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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