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舞睜開眼睛,臉上猶帶着酡紅。
此時卻沒有發現身邊的褚禾,不由一驚。
“小姐起了?”
旁邊兩名侍女立即上前,奉上青鹽與香湯,服侍黨舞起身穿衣,一邊絮絮叨叨道:“姑爺早就起了,只是不忍打擾小姐,吩咐我們讓小姐多睡會兒……”
“嗯!”
實際上,黨舞公務繁忙,也是每日雞叫一遍就要起身的人物,奈何跟褚禾這種超凡入聖,幾乎不需要睡眠的半仙還是沒得比。
這時穿戴完畢之後,來到前廳,丫鬟侍女正在擺放早點,各種糕點麪食都用百花露水蒸過,香氣撲鼻,還不算什麼,唯有長案中心,擺放着一座插花,其上梅花綻放,帶着生機,特別是那種靈韻,還有納天地山水於一體的氣魄,令黨舞略微動容。
“這是姑爺清晨在花園散步,特意折了給小姐帶來的呢!”
幾個姑子奉承着,令黨舞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又問着:“他人呢?”
“剛剛去採集朝霞紫氣,略微耽誤了點時辰,幺妹可有怪我?”
正問着,褚禾就踏步而入,僅僅披着單衣,頭髮散開,意態悠閒中又帶着飄逸,當真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之形象,令其他婢女眼中都似閃着星星。
縱然已是地仙之尊,有着福地支持,那一絲朝陽紫氣與之相比不過滴水與海,但褚禾還是沒有落下這每日功課。
水滴石穿,持之以恆的道理,他還是深刻明白的。
這時心態放開,每日再煉紫氣,卻也感悟到了些許以前修行的不足之處,彌補自身根基。
“應該道歉的是妾身才對,未能服侍夫君早起……”
黨舞起身,與褚禾一同入座。
她是巨擘之女,自幼錦衣玉食慣了,自封青揚王之後反而厲行節儉,將原本的府中用度一再裁撤,雖然在褚禾看起來,還是有些奢侈便是。
此時侍女姑子流水架送上早膳:水晶剔透的蟹黃包子、清香撲鼻的松子百合酥、棗泥餅、芝麻糕、還有類似褚禾前世的春捲、燒麥之類,佐餐的用的是薄粥,也有滋味酸甜、可口開胃的漿水。
褚禾此時雖然還未到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卻也自悉具足,不怎麼假於外求。
隨意嚐了幾塊之後,卻是停了筷,自顧自煎茶而飲,怡然自得,又看着黨舞飛快掃蕩,帶着點嬌憨味道的喫相,不由一笑。
話說此女勵精圖治,怎麼可能故意浪費?
只是武道大宗師之身,氣血激烈,消耗巨大,因此飯量也是頗大,別看上的菜多,實際上卻是剛剛好夠她喫飽。
“……”
似是察覺褚禾目光,黨舞臉上微微一紅:“夫君?”
“哈哈……”
褚禾逗弄佳人,卻是心中大樂,不由打趣道:“我是在慶幸啊……”
看着迷惘的黨舞,不由一笑:“慶幸我家底還厚,否則娶了你這個髮妻,豈不是擔心連家業都要被喫窮了……哈哈……”
黨舞頓時氣急,卻又不好發作,有些化悲憤爲食量,將餐點風捲殘雲般消滅。
丫鬟們收拾碗筷杯盞,又送上湯水漱口。
褚禾遞上一杯清茶,黨舞白了褚禾一眼,還是一口口細細品着,等待褚禾的下文。
“嗯……幺妹你能修煉到大宗師,實在非常難得,只是大宗師之後,如此膳食,卻還是顯得有些粗糙了……古人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聽聞洞天福地當中,那些大宗派的弟子,都是飲必瓊漿,食必珍饈,找個機會,我也給你弄一批種子來……”
洞天福地內靈氣濃郁,所種的都是仙種,凡人食之延年益壽,對於練武修道,更是有着好處。
“妾身也想,奈何那些都是仙種,弄到手,也種不出來……”
黨舞嘆息一聲。
她顯然最多以爲褚禾還是人仙境界,根本不知道福地的事。
褚禾摸摸下巴,想着是不是告訴她這個“驚喜”,黨舞卻先開口了:“夫君最近可有喜事?”
“哦?何出此言?”
“我觀夫君,之前行事雖然有條不紊,卻總帶着三分急功近利的味道……最近卻是閒庭信步,還有心思外出散步,考慮膳食,閒居煮茶,遊刃有餘,給人大勢已成,從容不迫之感呢……”
“哈哈……”
褚禾一笑:“不愧是幺妹!”
這種事他也沒有故意隱瞞,心態的轉變影響態度,自然很容易被親近之人看出來。
“說到種植……你這次視察兩郡,各地旱情如何?”
黨舞白了褚禾一眼,似乎看破他轉移話題的小心思,但一說到正事,面色還是凝重起來:“很不好呢……”
說到這裏,黨舞的臉上就浮現出一絲愁容。
不論怎麼說,如今都是她以女子之身,統攬兩州大權的第一年,就遇到如此大事,對她的威信而言實在是一個很重的打擊。
“哦?血鳳江青蛟方面呢?”
褚禾吹着茶杯上的水霧:“縱然時節缺水,但讓它偏心一點,雨露均沾,還是做得到的吧?”
“此也是妾身發愁所在……”
黨舞苦笑了下:“此神所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讓妾身好生爲難!”
“上次合作不是好好的,爲何突然變卦?”
褚禾也有些奇怪了。
上次攻打青州一役中,黨家軍得到青蛟大力幫助,又以水利運兵,頃刻間橫掃全州,而事後作爲回報,則是在沿江給青蛟建祠供奉,官府給予承認,可以說是一次雙贏。
按照一般道理而言,這關係應該還算不錯,更何況,還有褚禾的存在,也是一枚重重的籌碼。
血鳳江流經兩州,剛好都是黨舞的管轄範圍,縱然青蛟之道不比陰神,對人道香火依靠不是太重,青蛟如此作爲,還是令褚禾有些喫驚。
“它開出何種條件?”
“許以陰神祭祀!”
黨舞只說了這這幾個字,但褚禾已經清楚了:“這青蛟,居然還想染指陰神的領域?太過膽大包天了吧?”
心裏,卻是在冷笑。
自己上次除去秦異人,造成信仰空白,這青蛟便如此急吼吼地要來摘桃子,問過他沒有?
“其實……若只有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黨舞緩緩道:“但此神變卦太過無常,帶着異樣的味道,還有外界的風雲涌動,妾身命人追查,卻是有着外力操縱之痕跡……”
“你是說……州里?”
褚禾搖搖頭:“?刺史?還是那個校尉?不!以州內之暮氣沉沉,恐怕還做不到這點……”
“不錯!妾身懷疑,應該是直接通天!”
黨舞朝陪都方向一指:“洪武帝國數百年,名望深入人心,總有一些愚忠之輩……”
“若如此,倒可以解釋得通了!”
褚禾將清茶飲盡:“愛妻還需更加勤勉啊!爲夫就不打擾你例行公事了……”
如此慵懶的作態,卻是令黨舞看得暗自咬牙,恨不得直接栽給褚禾一個什麼頭銜,將他也拉出來奔波勞累。
……
“其它事情也就罷了,不過這青蛟一直是我在聯絡,出了事,我也有一點責任的……”
褚禾在後花園中,望着一株已經綻放的桃花,面上卻是若有所思。
他估摸着黨舞將此事告知,也有央求他前往一探的意思。
畢竟黨舞手底下最多幾個法師,在敖怒那裏真是一點都得不到重視,理解錯了意思也有可能。
只是妻子怎麼能號令丈夫,是以只是提了一提,具體還是要看褚禾自己。
“罷了……看幺妹這幾日都累成何樣了……”
褚禾嘴角微微帶着一絲冷笑:“只是……讓我去見青蛟?”
若是之前,也就罷了,但現在……區區一個水神,褚禾還不怎麼放在眼裏。
當即喚來一名侍衛,掏出一枚玉符,令着:“你持此物,去血鳳江邊,投入水中,給我將此蛟召來!”
“遵……遵命!”
這侍衛微微一怔,但長久以來的訓練,還是令他立即遵從了命令。
軍令如山!理論上,褚禾既是他的君主,又是他的家主,縱然讓他去送死,他也不能不去!否則便是不忠!
當即出了府,叫上兩騎,一同疾馳到血鳳江之下。
來到江水邊,這侍衛躊躇了下,旋即將玉符拋入水中。
……
血鳳江之下,一片靈地閃爍,其上水汽澎湃,化爲青蛟的模樣。
在靈地中心,乃是一片龍宮,諸多水兵巡邏,又有珠女蚌女蹁躚徘徊,宮殿連綿,隨處可見夜明珠與五顏六色的珊瑚樹。
最大的明珠殿中,青蛟高居主位,面上意氣風發,正在大宴水族:“來!繼續痛飲!今日不醉無歸!”
望着這滿堂賓客,還有外面的繁華,他的心裏充滿了一種得意。
之前龍宮殘破,水兵不存,他擔任江主之後,勵精圖治,總算又拉扯起了一方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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