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很多人都以爲還在做夢。
至少明茵就以爲是她的機器小風扇不懂事又鬧着她玩，閉着眼睛想都沒想胡亂揮着手讓它遠離。
“咚——”
似要撕破天空的一聲巨響把她嚇得她立馬坐立起來，想要推開窗子往外看。
天上一會黑一會亮，黑的時候整個世界烏漆麻黑，亮的時候整片大地都亮了起來。閃閃爍爍，錯亂的光亮映照在人們臉上，那是狂熱的激動、是虔誠的期盼。
極致的兩種狀態讓人們如夢似幻。
天邊雷電交加，很粗的一道接着一道，藍的、紫的，橫貫天空，似乎要把上邊這個弧圓的天劈成幾瓣。雷鳴一聲接着一聲，像催命符一般似要把下邊的人類居住地給震散。
但底下的人們並不畏懼，相反他們像是在開一場末日的狂歡，隨時準備迎接來自上天的恩賜。
“啊啊啊要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快起來要下雨了！”
“啊啊啊啊啊老頭有眼啊，我們終於有救啦！”
“這下我們的糧食有得救啦！”
各地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陣歡呼，大家都醒來徹底睡不着了。有的人起來跑到門口轉着圈圈大喊大叫，一點也看不出他居然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每個村子的各個角落全都是一片撕心裂肺的歡呼喊叫，全部都是發自內心地狂喜、是震撼天地生靈的吶喊！
豆大的亮光從明家各屋燃起。
蔣蓉起來使勁推着旁人，激動得幾乎老淚縱橫，“興河你聽到了沒有，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聽到了聽到了！”
一陣手忙腳亂，各種推門出去狂喊又匆忙回屋關門的聲音。
“來了！雨來了！”
明昌平歡聲雀躍，瓢潑大雨下來了還仰着頭拿着那把掃帚瓢站在雨中揮舞。
蔣蓉從窗口裏邊探出半個頭，瞬間就被劈頭蓋臉地淋了個透，氣得她破口大罵：“你這個傻小子！滾回家來！回頭要是染了病看我打不打死你！”
明昌平大笑着跑進屋，抱着胳膊，純屬冷的。
一個人都沒時間關注他。
“夢仙你去找盆來接雨水！”
“興河你過來關這邊的門，風太大我一個人關不上了！”
明茵在這邊也高興地大喊：“媽！”
她剛纔聽見二哥的聲音了，也聽見了媽罵二哥的聲音，但她還是覺得好興奮，從未有過的肆意開懷的興奮。
聲音混在雨聲裏，混着“轟隆隆”的電閃雷鳴，尖銳到幾乎衝破了天際。
“哎！茵茵外面下大雨了你別出來啊，關好門窗，下雨啦！”
明茵站在窗邊朝他們揮手，並且興奮地大喊：“我看到了！”然後聽話地當着他們的面關上了窗。
蔣蓉和劉夢仙同時失笑。
“安國你帶夢仙回去睡覺，門和窗都關嚴實了，風和雨都大着呢！”
劉夢仙：“媽不用我們再留下來幫忙嗎？”
蔣蓉邊撿着各個地面的東西往高處放邊往外喊：“不用……哦對，安國你去後院把雞拎進家裏來，雨這麼大估計要把它們淹上啦！夢仙你進去就別出來了，也記得把你們屋裏地上的東西都拿到高處放着……哦還沒交代茵茵這件事呢！”
“茵茵——茵茵——”
“媽怎麼了？！”
“記得把你屋裏的東西收到上面去！”
風雨雷鳴都太大，明茵有些聽不清，只聽見“屋裏、上面”這幾個字眼。
“媽你說什麼？”
蔣蓉對着窗口，手作喇叭狀：“記得——把你屋裏的東西——收——上去！”
知青點那邊也是，外面一開始還是年輕人的歡呼，待雨迅速下來，接着就是一個個人在宿舍裏忙前忙後的畫面。
地方就這麼大，一窩人一起行動，互相就撞了幾次。
“快快快，你的行李！”
“啊你先幫我搬到牀上，我這邊走不開！”
“你自己來，我這邊自己的還挪不開呢！”
劉歡歡盤着腿坐在牀上，一邊扒在窗邊看外面的傾盆大雨，聽見另一間屋裏的人先是開心地大合唱，後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呼啦亂叫。
臉上淨是驚奇又興奮之色。
指着流到進屋裏的小股水流，拍着胸脯對屋裏另外兩個女生道：“幸好我們這裏人少，先前的東西都放在牀上了，不然我們三個還得像他們一樣大半夜起來搬東西。”
“我也是長見識了，”另一個女知青嚴水君也興奮地道：“我們這屋的基腳都起那麼高了水還會流進來，這外面的雨是得多大啊！”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好一會，終於如夢初醒大喊道：“哎明心你的一包什麼東西掉下去了！”
關明心捂着肚子，艱難地翻了個身，“你能幫我撿一下嗎？我肚子還是有些不舒服。”
“哎沒問題，”說着小姑娘就翻身下牀把東西撿起，扒在牀頭憂愁地看着她，“你怎麼突然就拉肚子了呢，現在外面還下着大雨呢，一會兒你想去廁所了可怎麼辦啊？”
“嗯……”關明心疼得說不出話。
今夜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讓所有人都歡呼到大半夜。
一些人擔憂在晚上這場雨過後第二天就沒有了，然後他們拎着家裏只要能接到水的桶和缸都放在外面了，才放心地回去睡。
一些人雖然有些納悶不解，畢竟一些懂天象的老人都說起碼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出現雨，現在卻突兀地下了，還是那麼大、那麼持久的一場。
但畢竟這是一件大好事，又想到這都是上天的決定，便沒了人懷疑、細究在這件事上還會有什麼疑點。
雨下了一夜，快要到天亮的時候才緩緩收起來。
人們起來的時候，就看到田埂還有路面那些地方還漫着大股大股的水，可見昨夜雨勢之大。
聽說昨夜大水甚至衝到了一些地勢比較矮的居住房，大隊長黃有光大半夜冒着大雨挨家挨戶地敲門，組織村民過去救助，又分人去各處有危險的地方查看，好在沒發現哪裏有嚴重山體滑坡的現象。
很多人都感嘆，這次估計真的是老天特意來救他們急的，往年哪一次下這麼大的雨不得沖垮幾條路、砸毀掉幾個房屋？
外面到處都漫着大水，水的問題也暫時解決了，村民們也就不用繼續上山了。
明家人都挺高興，這個興頭差不多維持了一晚上。
他們把頭一天晚上剩下的臘肉和田鼠肉簡單加熱了一下，全家人就喜洋洋地用了早飯。
下了那麼久的雨空氣有些冷，他們在竈房燒起了火。
蔣蓉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要是能自己家種糧食就好了，這時候又正是喫苞谷的時候，要不然現在你們就能喫上甜甜糯糯的烤苞谷了。”
明昌平和明茵同時嚥了咽口水。
一大家子圍着火堆，乾坐着時間久了確實會閒得要人命。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好像是明茵問她二哥還認不認得字了，要是不認字可能部隊不會收文盲。然後他們就說到了，“你們是不是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
此刻的明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