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人大抵如此，需要別人俯首稱臣又想看到別人的骨氣，他們要的尺度一般人掌握不好。
左家的諂媚或許表現得太爲明顯，顯得惺惺作態而不是真心屈服。這世上誰又甘願在別人手下做事，只是誰裝得更真誠一些罷了。
葉瞳也是如此，在封北面前低聲下氣也好刁蠻任性也罷，他的反應都是一樣的。沒有半點憐憫只有拼命拉開距離，甚至是厭惡。
她不死心，藉着上門討說法的名義來見他，與其說是爲了二叔，不如說是爲了自己。本該在輝耀城已經了斷的念想，在碧瑤城再次瘋狂生長。
她要跟封北說的話，不能讓葉家人聽到，便叫葉空先出去一下，這兒暫時不需要他。
葉空盤在桌前一動不動，“堂姐，我在執行任務不是在玩，你有什麼話我不能聽的？”
寧駁和樂時青將花生瓜子乾果拎走，座位讓給葉瞳，免得姐弟倆吵起來殃及池魚。
“我想說說你偷拿鑰匙進庫房的事，要聽嗎？”葉瞳打蛇直接打七寸上，這事她一直瞞着爺爺和其他人，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葉空一聽立馬心虛，一直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被什麼都不懂的堂姐瞧見了。他就是偷偷長眼，什麼都沒敢拿。
可是誰相信他什麼都沒拿呢，有嘴都說不清楚。
“給你半個時辰，我去附近找家館子喫飯。”他右手撈起自己的刀，左手招呼弟兄一塊出去。
“你們也出去！”葉瞳說的是除了封北之外所有人，包括女奴和樂伯母。
樂伯母不清楚其中的過往，知道她姓葉便不肯走，生怕封北喫虧。
“娘，封北不會有事的。”樂時青挽起孃親的胳膊死活給勸出去了。
葉瞳鎮定一會兒緩緩起身走進西邊走廊，每一步都心跳加快，忐忑得想退縮。明知道十有八九被拒絕，可是就想親口聽他說。
“封北，”她輕輕的叫一聲，“能不能出來一下。”
等了半晌沒有迴應，自己推開門進去，發現他盤腿坐在牀上修煉。
她不是獵妖師，聽人說過修煉的時候需要集中精神，但是耳朵還能聽得見旁人說話。
她毫不猶豫坐在牀沿上就挨着封北，這是離他最近的一次，四下無人唯有窗外呼呼刮過的寒風。
她閉上眼睛靜靜坐了許久，若是時間停滯該有多好，兩個人就這樣坐到老。再次睜開眼睛回到現實，憋在心裏那些話是時候說出來了。
“能不能別去比賽，你們都會死的。”她說着扭頭看他的臉。
半長的黑髮不再隨意散落，而是隨意半紮起來。皮膚比以前白了一些，比以前高出一個頭身材更加結實，五官多了幾分棱角，飛揚的眉堅挺的鼻越看越喜歡。
她情不自禁擡手想摸他的臉，哪怕只有一下。
“葉小姐自重！”封北開口道。
“我求過爺爺，可是他不肯放過你，你最好儘快離開碧瑤城。”葉瞳不想他死。
“我不可能放棄比賽，回去告訴你爺爺，無論下什麼黑手我們都接着。”封北閉着眼睛說話，
葉瞳低頭沉默，這些天她特別留意家裏發生的事，葉家似乎藏着許多祕密，男人們說話的時候都避着她，眼神詭譎行動鬼祟。
她開始懷疑家人瞞着她做了很多事，難道爺爺父親和叔叔們一直都在騙她？
不可能！家人瞞着她只是因爲她不是獵妖師，有些事不方便讓她知道。葉家沒有什麼事情見不得人，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
封北殺了二叔，爺爺想報仇理所當然，算不上下黑手。如不是喜歡他，她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你我立場不一樣，況且你還殺了我二叔......”
“你今天來就是爲了說這些？”封北態度依舊冷淡。
“我......我倒是想殺了你，可實在下不去手。”葉瞳輕聲笑道，她是在嘲笑自己太軟弱。
封北扭頭看她一眼，葉小姐的美貌在都城的確數一數二，看起來有幾分楚楚可憐，這大概就是戎嗣和左凌雲迷戀她的緣由。
“既然知道你我立場不一樣，你不該一次次找我。”他的語氣稍微好了一些。
“從第一次看見你開始，我就......”
“你可是葉家大小姐，整個家族的掌上明珠，跟一個鄉下野小子走得太近有損葉家名聲。”封北坐到屋子中間的桌子旁。
葉瞳苦笑一聲，這是最後一次見他了，二叔死之前或許還有機會，現在徹底不可能了。
歸根結底在於，他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否則不會一次次冷語相向，甚至當着她的面殺了二叔。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們好自爲之！”她起身打算出去。
“那個......這不是你的錯......”封北看着她的背影說。
夠了，有他這句話就夠了！葉瞳的眼淚不自覺滑下來，臉上卻在笑。
迎面碰上從飯館子出來的葉空，別過頭生怕被他看見紅紅的眼睛和未擦乾的淚水。
“瞳姐怎麼哭了，是不是封北那小子欺負你了？”葉空第一次看見堂姐哭，八成是封北乾的好事。
葉瞳沒理會他，低着頭逃似的往前小跑。
“封北欺負我堂姐，他死定了！”葉空指着掐時間回來的風夜隊撂下狠話。
樂時青發現葉空真是一無所知，輕蔑的回懟道，“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葉小姐肯定又被封北拒絕了，不信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葉空感覺到不懷好意的嘲笑，笑話堂姐就是挑釁整個家族，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用刀指着樂時青的鼻子，有本事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又何妨？要不是葉瞳去輝耀城找封北，葉罡不會死那麼早。”樂時青揚起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