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對自己千恩萬謝，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卻挺開心。
又拿出一個橘子給了陳嬸，卻沒有要她的東西，看得出這位嬸子也不容易，揮手趕緊離開。
看着已過中午，方大蘭有些餓了，經過一家國營飯店時，在看到有人在買包子，想了想，拿出糧票以及六毛錢。
賣包子的是位三十多歲的大姐，看到瘦弱的方大蘭穿的全是補丁衣服，也沒有給臉色，只是溫柔的問：“孩子，要買包子麼，饅頭兩分錢一個，糖包三分錢一個，肉包五分錢。”
方大蘭將糧票與錢遞給她，道：“姨，我買十個肉包，五個糖包。”
大姐道：“行。”
收了糧票與錢，她用油紙包了十個肉包，另一個油紙包了五個糖包交給她。
“謝謝姨。”方大蘭將包子放到籃子裏面，小心用舊衣服蓋好，這才離開。
到了沒人的地方，拿出一個糖包開始喫。
包子很大，裏面糖卻沒多少，可方大蘭依舊喫的很開心，喫完一個糖包，轉身就快步朝姥姥家方向而去。
她知道以媽的性子，今天肯定會回去，自己得勸她在姥姥家多住幾天，也好讓自己先解決方江海。
想到這裏，方大蘭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卻也花了一小時纔來到下灣大隊姥姥家，正好在村口看到錢梅秀與兩個妹妹，不遠處還有姥姥。
“姥姥，媽。”
“大蘭。”錢梅秀看到女兒提着籃子，一臉狼狽的模樣，着急上前。
錢姥姥也急聲詢問：“大蘭，你這是怎麼呢？”
方大蘭咧嘴一笑，道：“姥姥，我沒事。”
左右看了看沒人，這才小那聲道：“我今天去山裏正好逮住了一隻野雞，拿去賣了。”
其他話沒說，大家也知道了。
知道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姥姥道：“先回家。”
“好嘞。”方大蘭看着自己被賣以後，到死都未再見過的姥姥。
將籃子交給二妹妹，上前親暱的箍住老人，撒嬌：“姥姥，我好想你，祝您壽比南山。”
“好好，乖！”錢姥姥看着外孫女，笑得更加慈愛。
可方大蘭卻心裏酸澀，也許對於姥姥來說，他們年初二的時候見過。
可對於自己來說，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不過沒事，有自己和那個農場在，她不會再讓自己所愛的人受欺負了。
回到屋中，舅舅與舅媽以及兩個表弟去出工了，家裏就剩她們幾個，還有自己最小的表妹三妞，才四歲。
方大蘭先將籃子裏的肉包拿出來，又將之前快到村口時，從農場拿出來的一包面以及十個橘子拿出來，一個給了三妞，還有兩個妹妹。
三個孩子看着這橘子歡喜不已，錢梅秀與姥姥也看直了眼睛。
錢梅秀小聲驚呼：“大蘭，這……”
方大蘭將肉包與橘子遞給老人：“姥姥，我買了十個，家裏一人一個。”
又將之前想好的說詞道：“媽，我之在山裏放了個陷阱，沒想到今早過去看，正好有一隻野雞，特別肥，我就到縣城去跟人換了。”
錢梅秀眼睛瞪的圓圓：“你、你去縣城了？你這孩子，也太大膽了，要是被抓了怎麼辦？”
想起之前的刺激，方大蘭又咧嘴一笑：“媽，沒事，我跟人換了一塊錢，還有這些東西以及四斤白麪。”
說完，拿出四毛錢：“我買了六毛錢的包子，這四毛您拿着，有時間我還進山，我們再換些錢。”
拿出這麼多東西，不敢將其他錢再拿出來。
到時候自己再去幾趟換一些錢回來，再給媽就是。
錢姥姥看着這些也很開心，卻沒有收，將東西塞回籃子：“你們帶回家自己去喫。”
女婿是個什麼樣子的，她清楚，一直心疼着女兒，就希望她能夠過好一點。
方大蘭攔住：“姥姥，家裏有白麪了，我自己也能夠賺錢的，這些你們留着。再說了，我媽和妹妹今天不回去了，還得在您這裏住幾天，添了幾口人，總得喫東西不是。”
錢梅秀這一次也勸着母親，讓她收下這些東西。
可私下裏，卻拉着女兒，小聲的詢問：“大蘭，你不讓媽回去，是不是想做什麼？”
錢梅秀一上午都心神不寧，琢磨着早上事情，就怕女兒犯糊塗。
方大蘭也直言：“媽，我想把他送去勞改。”
錢梅秀瞪大了眼睛，顫聲：“你怎麼敢？”
“我敢。”方大蘭很肯定的道：“媽，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家裏只要有點錢，他就拿出去賭了，或者給那趙寡婦花了，這樣的男人，你還想留着嗎？”
今天她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她知道將他送去勞改以後，對家裏會有影響，母親與妹妹會被人看不起，自己也不可能再去農場當臨時工，甚至她還想過自己考大學，這些也都得放棄。
但只要讓那爛人別傷害到母親與未出生的弟弟，這些統統可以放棄，自己不能上大學，那就好好賺錢，以後送弟弟妹妹們去上。
不能去農場做工，那就多跑幾次黑市，只要有了錢，不餓肚子，家裏一樣可以過得好，等到八零年以後，能做生意了，她就去做生意。
唯有將這爛人送走，她才能夠安心。
錢梅秀臉色有些蒼白，嘴巴蠕動了幾下。
她知道方江海嫌棄自己連生三個女兒，讓他覺得沒面子，對於她們娘幾個，不是拳打就是腳踢，從不把她們當人看。
她甚至知道，方江海有什麼好東西，都送給四隊的趙寡婦，比如今年的糧票以及一半的米。
要說自己對於這個男人有感情，早已經在打罵中消磨了。
可是：“大蘭，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你爸，沒了你爸，我們娘幾個該怎麼辦？”
方大蘭冷冷道：“那樣的爛人，不配當我爸。”
看着無助的母親，語氣柔和下來：“媽，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你和妹妹了，放心，沒有他在，我們家肯定會越來越好。”
她堅定而又懇求的道：“媽，信我這一次，你什麼都別管，一切由我來。”
錢梅秀看着女兒，腦子嗡嗡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知道母親鬆動了，方大蘭再添一把火：“媽，每次看到他往死裏打我們，您不心疼嗎？”
錢梅秀紅着眼眶：“心疼，媽心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哪有不心疼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去做吧，只是送去勞改，最多關個幾年，也許他在裏面就能夠老實，不敢再打人了。”
就算這爛人真有本事再出來，自己還能夠將他送進去。
也許是最後幾句話，終於勸服了錢梅秀，方大蘭將東西送完之後，並沒有在這裏喫晚飯就離開了，方江海的事情，越早處理完母親才越安全。
回到家還算早，家家戶戶都有着炊煙，正在做晚飯。
剛到家門口，方大蘭就看到，頭上包着紗布，手中拿着菜刀，一臉陰沉站在那裏的方江海：“小畜生，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老子的厲害。”
方大蘭轉身將今早特意藏在院門後面的鋤頭握在手上，冷笑：“是麼？”
方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