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她卻什麼東西都喫不下了。
端起粥碗,她夾了些青菜,一起遞到端木暄面前:“我做了些素粥小菜,你多少喫一些吧”
輕笑了下,端木暄剛剛張嘴,頓時又覺得胃腑之間如翻江倒海般翻涌起來。
“嘔”
眉頭一皺,她急忙伸手掩住口鼻。
見狀,迎霜忙將手裏的碗筷放下,自牀邊取來痰盂。
“嘔”
頭往前傾,即便是夜裏未曾進食,端木暄仍是在輕嘔着。
“不行,我要去請大夫”見她如此,放下手裏的粥碗,迎霜便要起身。
“請什麼大夫我自兒個就懂醫不是”總算吐的過了勁兒,拿起牀邊的帕子擦着嘴,端木暄強擠出一絲笑容。“我這病,過陣子就好,死不了人的。”
見狀,迎霜不依道:“這一直吐着,不能進食,姐姐還說死不了人”
“是死不了人。”輕顫着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端木暄的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過是再多出一個人罷了”
聞言,迎霜先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意會端木暄話裏的意思。
“姐姐該不是”
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迎霜眉心輕皺,以眼神詢問端木暄。
眸中,浮上一層淡淡的水霧,端木暄輕抿了抿脣,對迎霜鄭重的點了點頭。
此刻,在她的腹中,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生長。
這,是軒轅煦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也是唯一的,最寶貴的
過不了多久,在她的世界裏,將會迎來今生最親最親的人。
她的孩子
她的希望
腦海裏,思緒萬千。
沒有了初時的彷徨和恐懼。
此刻,她的心裏被滿滿的喜悅盈滿,滿到,那些喜悅,要經由眼中溢出
“姐姐哭什麼,這是喜事啊,該高興纔對”伸手,拂去端木暄眼角的淚珠,迎霜吸了吸鼻子,伸手摟住端木暄的肩膀,喜極而泣。
自從離開軒轅煦之後,端木暄一直都是笑着的,但即便是笑着,她的笑裏,卻透着濃濃的苦澀。
但此刻,端木暄的笑,是幸福的。
而她,也由衷的爲她高興
接下來的日子,對端木暄而言,無疑是愜意的。
自她有孕之後,仇御風便不再讓她教仇婉若彈琴,與此同時,他更是與姬無憂相談甚歡,結爲異xing兄弟
如此一來,她們一行,便又有了賴在仇府不走的理由。
過了沒多久,南陵失守,正式成爲軒轅煦的領地。
因昶王軍紀嚴明,更有嚴令在先。
大軍進城之後,並沒有過多的擾民行爲,與守城士兵,十分平穩的做了權利交接。
所謂乘勝追擊
攻下南陵之後,昶王大軍略作休整,便又轉道向北,由軒轅煦親自帶領,一路浩浩蕩蕩的向着京城方向殺去。
起初,朝廷一方因諸多弊端,無法及時抵抗,以至於節節敗退。
但到了後來,兵部侍郎納蘭若蒲親自帶兵出征,軒轅颺更是任命當朝國舅,也就是納蘭煙兒的大哥,納蘭楚雄爲先鋒。
俗話說的話,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納蘭父子率兵出征後,率衆頑強抵抗。
一時間昶王大軍受阻,只得駐紮在京城以北二百里處,與皇權守軍形成對峙之勢
打仗
從來都是勞民傷財,且耗損時間的。
轉眼間,秋去冬來,院子裏的草,枯了,原本開滿花圃的海棠花,也不見了蹤影。
但,始於大楚的這場皇室戰爭,卻仍在繼續
“皇上方面,已經派了左相出面和談,若不出意外,過不了多久,朝廷方面,便會有很大的變動”輕輕的,將一件素白色的錦緞披風披在端木暄身上,姬無憂溫和的笑着,將有關時局的消息講給她聽。
如今,他口中所說的,與他的生活,並無太大關聯。
只是,他知道,即便端木暄嘴上不說,心裏,卻仍是想知道那個人的境況的。
是以,只要她想,他則不介意提起那個人
讓左相出面談
左相是誰
嚴格說來,他是軒轅煦的老丈人,他的兒子阮浩然,也在叛軍之列
“左相還真是穩如泰山,女婿起兵造反,兒子還是叛軍先鋒,可皇上卻偏偏動不了他”將手裏剩了一瓣的橘子喫完,仰坐在椅子上的端木暄微皺了皺眉。
她知道,軒轅颺不是不想動阮培忠,只怕是因爲太多的顧慮,而動不了他
“這老狐狸道行太深,根本就早早掃清了一切可以動他的理由缺了這個理由,在這時局危難時,皇上便動不了他”淡淡一笑,姬無憂細心的拭了拭茶溫,然後才遞給端木暄道:“自阿煦帶着阮浩然一舉兵,爲表對皇上忠心,阮培忠便在朝堂之上嚴令參奏,道是沒有阮浩然那樣的逆子,且信誓旦旦的遲早親手瞭解他。”
聞言,端木暄的嘴角,輕輕扯動了下。
這一切,都該是左相一早就籌劃好的。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軒轅煦和軒轅颺兄弟,有如兩虎
他們父子,同時立於兩方,無論哪一方勝了,最後他們阮家,卻還是贏得。
無非是,要麼賠了老子,要麼賠了兒子。
細細想來,阮浩然並非阮培忠獨子,無論他們賠了哪個,阮家的根基都還在。
不過眼下形勢最好
皇上親派他出面和談,看樣子,他們是老子和兒子,皆都保全,且阮家繁華,將更勝從前
“人啊,何爲爭,何爲不爭,爭來爭去,還不就那幾樣東西”
頗有哲理的說出這番話,端木暄的手,輕輕撫上自己早已隆起的腹部,嘴角,亦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如今,她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
只要再過三個多月,便會呱呱墜地
早在離開軒轅煦時,她便知道,他一定會有所作爲 但這一切,早已與她無關 眼下,她心中所想,無非是在仇府的庇護下,好好的生下孩子。
待到天下太平,再找個清幽之地,把孩子健健康康的養大。 “那”側目,看了端木暄一眼,迎霜試探xing的問着姬無憂:“侯爺覺得,此次談判,大約會是什麼結果”
撫着肚子的手,輕輕一動,端木暄的眼瞼,依然低垂着,心下,卻思慮重重。
迎霜啊迎霜
她,還是放不下那個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擡眸,靜靜凝視着迎霜,姬無憂稍作斟酌,終是悠悠說道:“如今,昶王大軍進逼京城,皇上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拼死抵抗,要麼,禪位讓賢,自己得個王爺的宗位。”
“迎霜明白了。”
輕點了點頭,迎霜嘆了口氣,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其實,在開口問姬無憂的時候,她大抵便猜到了這兩條路。
皇上是如何坐上皇位的,她最是清楚。
他的皇位,來之不易,摻雜着太多他所排斥的黨派利益。
如今,百姓遭難,深處水深火熱之中
昶王大軍進逼京城,蓄勢而發
加之朝中重臣,又都有自己的打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是以,此刻的皇上,只能以退爲進,派了左相和談。
眼下,左相既已派出。
則,此戰,便已然有了答案
如今昶王登基,已是大勢所趨
一切,差的只是時間
翌日清晨,一到早起來,端木暄便央着姬無憂陪她出去走走,可他們剛剛出門,卻聽旁邊的紫竹苑裏,隱隱約約傳來嚶嚶的哭泣聲。
“婉若怎麼哭了”
有些疑惑的朝紫竹苑的方向望了一眼,端木暄的眉心輕輕一顰。
在仇府裏,仇婉若就跟個小公主似的。
雖然平日裏她有些任xing
不過,只要她想要的,仇御風都會想法子差人去找。
是以,她可算是這座府邸裏,活的最舒心的人。
可現在,她竟然在哭
“應該沒什麼事兒,我剛去送膳具的時候,還見仇公子去了紫竹苑呢”擡頭看了端木暄一眼,迎霜低頭說道。
“婉若平日裏是有些脾氣,不過每次見到仇大哥,便會雨過天晴。”眉心越蹙越緊,端木暄看着迎霜:“你確定仇大哥在紫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