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直接,是血海深仇,當真還能冰釋前嫌麼
心下自嘲一問,端木暄轉頭放下茶杯,卻不看劉姑姑:“你回去與太后覆命,本宮三日後必會準時赴宴”
“喏”
笑意爬上眼角,劉姑姑點了點頭,恭身退下。
“姐姐覺得,太后此舉所爲何來”直盯着劉姑姑離去的背影,仇婉若轉頭看了端木暄一眼。
“三日後,杜奎將會押着軒轅嬡回京,皇上有旨在前,軒轅嬡回京之後,便需立即打入暴室”哂然一笑,自桌前起身,端木暄擡步向外,並不鹹不淡的輕聲道:“想來太后她老人家,已然不惜放低姿態,也要保全自己女兒”
“是這樣麼”
輕輕一笑,仇婉若也跟着起身:“姐姐可會賣她這個人情”
“會麼”
捫心自問後,心中答案昭然。
輕抿着脣,端木暄擡步向外:“都秋天了,身子卻還總是如此睏乏”
是夜,月色明朗,秋風徐徐。
落霞宮中,柳鶯沐浴之後,側臥睡榻上,昏昏欲睡
“娘娘”
隨侍丫頭的聲音,有些急促,將她的睡意悉數驅散。
“何事”
坐起身來,掀起牀紗,她看向牀榻邊上隨侍丫頭。
“啓稟娘娘,太后娘娘駕到”對柳鶯略福了福身,隨侍丫頭的面色,有些緊張。
“太后娘娘”
眉心緊蹙,柳鶯脫口問道:“這個時辰”
隨侍丫頭點了點頭:“太后娘娘眼下正在外殿等着,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不必了”
起身下榻,柳鶯抄起屏風上的一件紗衣,快步向着外殿而去。
外殿中。
太后只帶了劉姑姑過來。
一出寢殿,對上她的眸,柳鶯心下一凜,連忙上前行禮:“鶯兒參見太后”
“平身吧”
太后對柳鶯微微擡手。
“謝太后”
站起身來,柳鶯凝眉問道:“太后若是有事,大可命劉姑姑過來與鶯兒通傳一聲,鶯兒到初霞宮便是,何必這大半夜的還要走夜裏”
柳鶯的話,說的體貼。
聞她此言,太后的臉上,頓時浮現笑意。
輕輕擡眸,她對劉姑姑使了個眼色,便見劉姑姑上前,將當值的宮人,一一屏退了。
見狀,柳鶯不禁娥眉輕蹙。
視線,重回柳鶯身上,太后眉頭緊皺,語氣低沉道:“鶯兒哀家對不起你”
聞言,柳鶯的心中,不禁微微一窒
起身,行至柳鶯身前,太后拉起她的手,滿是懊惱之色:“當年,先帝命令,不準端木家的女子,與軒轅氏通婚,無奈之下,哀家只得爲你改姓,但想不到只此一舉,到頭來卻害了你一家老小”
“太后”
咂了咂嘴,柳鶯眸中淚光洶涌。
她沒想到太后竟會親自提及此事
只見太后輕嘆一聲,又道:“當年之事,是哀家考慮不周,以致於鑄成大錯雖哀家時時都在懺悔自責,但此事歸根結底,連累你一家的人,是皇后,而殺了你全家的,是齊王”
太后的話,說到這裏,柳鶯心中恍然大悟
原來,她是想利用她來對付皇后
心底微微泛起涼氣,看着面前一臉慈愛的太后,柳鶯不禁暗暗一嘆
如今的太后,只想將她的恨意,燃燒到端木暄身上,卻可曾想過,端木暄之所以做那一切,是爲救她人家的兒子
“太后”
深吸口氣,柳鶯輕聲說道:“如今齊王下落不明,皇后於宮中專權跋扈,臣妾即便想要報仇,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太后就在等她這句話
如今聽她說了,便脫口說道:“哀家可以幫你”
聞言,柳鶯身子一僵
輕拍她的手,太后將一隻瓷瓶擱在柳鶯手中:“三日後,哀家會宴請皇后,屆時你可借鄰近之機,將此藥暗投於皇后杯盞之中”
太后這是想要借刀殺人啊
緊緊的,握着手裏的藥瓶,柳鶯凝着太后,心中暗暗一嘆
最近這陣子,端木暄執掌六宮,太后的日子,過的並不如意
自端木暄執掌六宮之後,對太后冷淡至極,處處給初霞宮以白眼,仇婉若更是因仇御風之死,恨毒了太后,恨不得將太后和長公主抽筋
扒皮,至於阮寒兒因當初齊王一事上,太后對她的態度,她也已然心灰意冷,對初霞宮的事情,更是能避則避,從不問津
但如今長公主要回宮了,太后想要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將她們母女的最大威脅剷除掉
是以,對太后一直忠心耿耿的她,便成了她殘酷利用的最佳對象
眉心緊蹙,柳鶯心中思緒飛轉。
漸漸的,她便面露憂色:“若皇后出事,皇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點你放心,此毒乃是哀家特意差人祕製,服用後一個時辰後纔會毒發,屆時初霞宮的宴會早已結束,想要徹查,卻也不太容易”眸中得意之色盡顯,太后脣角勾起:“你要記得,無論皇上再如何看重皇后,哀家終究是他的生身母親只要事成,人都死了,他還能弒母不成,至於你哀家自有法子保你萬全。”
聞言,柳鶯呼吸一窒
輕輕啓脣,她蹙眉問道:“毒死了皇后,太后就不怕離國方面”
“離國”
涼涼一笑,太后輕道:“且不說她並非離國真正的帝姬,即便她是,依照如今天下大勢,她意外身亡,離楚之間也絕對不會再起戰端”
看着太后信心滿滿的樣子,柳鶯緊蹙娥眉,一臉沉思。
見柳鶯一臉沉思,太后對她投以安然一笑,再接再厲道:“屆時皇后之位虛懸,只要有哀家在,這六宮之主的位子,便是你的”
聽得此言,柳鶯被太后拉着的手微微一僵。
她倒不在乎那皇后之位
不過太后即是如此說了,她總該給點反應
眸中光華一閃,在太后的注視下,她的嘴角漸漸勾起。
鬆開太后的手,將藥瓶收起,她低眉斂目的在太后身前跪下,而後鄭重叩首
“鶯兒謝太后成全”
聞言,太后眸中不禁浮現一抹亮色
“快些起來”
擡手將柳鶯扶起,太后滿懷欣慰道:“哀家老了,日後在這皇宮之中,一切還要看你的”
“鶯兒明白”
微微頷首,柳鶯站起身來。
含笑,又看了柳鶯一眼,太后輕道:“如今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哀家回宮了。”
柳鶯俯首:“恭送太后”
輕點了點頭,太后搭着劉姑姑的手,轉身離開。
看着太后離去的背影,柳鶯臉上的笑,漸漸變得僵硬,直至片刻後不復再見。
“來人吶”又過了片刻,她喚自己的貼身隨侍。
自殿外進來,隨侍丫頭守禮福身:“娘娘有何吩咐”
“伺候本宮寬衣”
輕輕一笑,柳鶯轉身向裏。
“喏”
丫頭輕應一聲,跟着進入寢殿。
在榻前站定,柳鶯看着身邊的丫頭道:“服”
聞言,丫頭不禁一怔
“今日你便來做回娘娘吧”
輕輕的,柳鶯笑的極爲柔美。
不多時,柳鶯將丫頭脫下的宮服換在身上,低眉斂目的自寢殿內緩步走出。
不曾擡頭,不曾掌燈,她於夜色中前行,一路朝着曌慶宮行去
曌慶宮中。
批閱完奏摺後,軒轅煦照例如以往一般,來到端木暄的寢殿之中。
輕輕的,在榻前站定。
垂首凝着牀榻上熟睡着的一對母子,軒轅煦的臉上,總算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
榻上,端木暄已然擁着軒轅洛沉沉睡去。
凝望着她無暇的睡顏,他心下感慨良多。
自從仇御風死後,她便再沒對他笑過。
且每每與他四目相對,都是極爲冷淡的直接將視線別開。
她,似乎果真是要應證她說過的話對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每次想到這些,他的心,都會忍不住抽痛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
她的xing格,太過要強,但在太后和長公主的事情上,因爲愛他,她卻讓自己一再隱忍,就好像一隻刺蝟,拔掉了自己所有的刺一般。
也許現在,已然到了她所能忍受的極限
所以,她才選擇不再隱忍,不再後退,而是主動出擊
這段時日裏,她要行使六宮之權,他便給她
即便,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實不是行使六宮之權,而是要讓自己的母親,嚐盡在後宮失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