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懷疑我？是嗎？”
嶽幽搖搖頭。
“我不是懷疑您，我是不相信，這話是您說出來的，父親，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您告訴我，好不好？”
嶽龍微微斂眸，忽爾站起來看着嶽幽說道。
“人事變幻無窮，從前，這唐冶是個明君，我自然願意爲他效力，可如今，我眼看着，這江山就要斷送在他手裏了，我難道要帶着岳家滿門和我手下那幾十萬的士兵，一起去陪他送死嗎？幽兒，做人，不能感情用事，你仔細想想，如今的唐冶，還有救麼？”
說罷，嶽龍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嶽龍走後，嶽幽一個人站了許久，半晌孩子的啼哭聲響徹整個大殿，像是知道了自己父親的事情一樣，不安的鬧騰着。
嶽幽將孩子抱在懷裏，低頭輕輕吻在孩子的額頭上，閉上眼睛，一行清淚滑落。
唐冶回到了養心殿，卻見江似霧仍舊站在那裏，見到唐冶回來，徑直給唐冶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有罪。”
唐冶看了她一眼，撩開衣袍坐下來說道。
“怎麼，朕方纔聽大臣們訓了半晌的話，回到了養心殿，便要繼續聽你訓話了？”
江似霧聞言立刻低聲說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聽聞，大臣們對臣妾似乎頗有不滿，臣妾有罪，居然害的陛下陷這樣的侮名之中。”
“污名？”唐冶冷笑一聲，端起桌子上的茶盅來看了一眼，“這是你親手泡的？”
江似霧立刻低頭說道。
“回皇上的，正是。”
唐冶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回頭看着江似霧說道。
“從前，朕做什麼都是由這幫大臣們管束着，如今，朕實在是有些煩了，不願再被這些人左右，這天下是朕的，你是朕的女人，旁人與你何干？只要哄得朕開心就是了。”
江似霧聞言，輕笑道，“陛下說的是。”
江似霧上前，輕輕的按在唐冶的頭上，指力輕柔，卻又不失力道。
“陛下，臣妾聽聞，陛下是在接見了耿喜大人之後，才被羣臣們堵在那路上的。”
唐冶聞言，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
見唐冶沒有下文，江似霧只好猶豫的說道。
“臣妾還聽說，這耿喜大人，負責的，乃是沿海之事。”
“你是想問，陳克島和你們東瀛的事情吧。”
江似霧聞言，低頭說道，“乃是倭國，東瀛，已經不是臣妾該叫的了。”
唐冶聞言輕笑一聲，回頭看着江似霧，半笑不笑道，“你倒是乖覺。”
“臣妾不是乖覺，而是自己是誰的人。”
唐冶看着江似霧，開口說道，“你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無非是要問，朕是打算要如何對待東瀛，究竟是不是要出兵，是麼？”
江似霧猶豫了一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不敢有所欺瞞，雖然如今，臣妾是陛下的女人，可是臣妾到底也在倭國生活了着許多年，不可能沒有任何的感情，早就知道，陛下在沿海備軍，衝的便是這倭國來的。”
“你的意思是，要朕爲了你，放棄攻打倭國，是麼？”
江似霧聞言低頭說道。
“陛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求，陛下可以放過倭國的百姓，不要用兵，可以勸降。”
“勸降？”唐冶笑道，“愛妃這櫻桃小嘴輕輕一碰，說出來的就是話，你可知道，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背後有多重的分量嗎？”
江似霧低頭說道。
“臣妾明白，只是，陛下，倭國如今的實力，即便是再過幾十年也是沒有力量和大寧抗衡的，那樣一個彈丸之地，民風尚未開化，資源貧乏，陛下您要來，又能幹什麼呢？”
唐冶嘴角微微勾起。
“所以呢，愛妃，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江似霧咬咬牙，跪在地上，朗聲說道。
“臣妾斗膽，求皇上，用三五年的時間，將倭國勸和，臣妾願以性命擔保，若是到時候，倭國的人有任何的異動，臣妾願以第一個祭旗，祭奠因爲臣妾今天的提議而死去的將士和無辜百姓。”
唐冶靜靜的看着江似霧，沒有說話，後者見唐冶半晌不語，便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只見唐冶含笑看着江似霧，眉眼裏的笑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陛下……”
“朕倒是很欣慰，你居然能夠直接和朕說這樣的話，難得。”
江似霧聞言，開口說道。
“陛下您是明君，臣妾自知，一切心思都瞞不過陛下，與其被陛下猜測，不如，直接說出來，到時候也能省卻諸多的麻煩。”
“對，你說的對，不如直說。”
唐冶杵着頭靠在身後的矮榻上。
“不過，朕也要告訴你一句話，這倭國，朕確實不打算動了。”
江似霧微微一怔，眨眨眼說道。
“陛下，是，是因爲臣妾麼？”
唐冶看着江似霧，眼神開始迷離起來，江似霧看着他，不像是在看自己，倒像是透過自己在看什麼人一樣。
當然那個人是誰，江似霧心裏也一清二楚。
唐冶半晌開口說道。
“朕是爲了你，也可以說，是爲了你和一個故人，朕當初欠她一份情，如今，便也算是還上了。”
江似霧聞聲低頭說道。
“臣妾明白了。”
唐冶皺眉問道，“你倒是不問問呢，這個故人是誰？”
江似霧眸光流轉，回道，“想知道，又不想知道。臣妾害怕不是臣妾想的那個人，又害怕，是臣妾想的那個人。”
唐冶聞言輕笑一聲，半晌長舒一口氣，轉頭看着窗外的滿園春色。
“開春了，天氣也暖和了，馬上，就是第四年了，朕都不知道，這位故人，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不過，朕想，朕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大抵，怎麼都是要活下去的。”
江似霧緩慢的擡頭看着唐冶，低頭的瞬間，眼底閃過一抹狠厲。
她也很想知道，她這個阿姐，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