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不知道今日裏皇后娘娘做了兩件大事,正是疲憊得很,她走到第一道門的時候,皇后宋彌爾估摸着是在洗澡。
沈瑤也承認,自己心急,沒往裏邊送帖子便跑來了。
可是她卻不覺得這些奴才們該攔着自己。
雖說不過是個縣主,但自己的父親是梁王啊,陛下可是自己的親堂兄!皇后可是自己的親嫂子!雖說之前有了些齟齬,但不知者不爲過,自己當時是不知道呀!後來不也道歉了麼?現在自己放低了姿態,再來求個饒,做爲堂嫂,看着自己如今這麼可憐,難道不該親自將自己請進去,好好安慰一番?
一定是這些個狗奴才們瞧不起小小的一個縣主,連自己的道都敢攔!
主子正在沐浴不敢打擾,清和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守門的少侍正打算喊人去請示請示朱律,剛一分心,靜淑縣主便不管不顧地衝了進去。
那可是一位縣主啊!還是陛下的妹妹,她爹可是梁王!誰敢當真攔她?
這縣主脾氣也急,有小宮女小少侍們試圖攔了,一鞭子就給抽了過去,宮女少侍們當場就傻了,還沒等跑出去叫御林軍,也沒等找到朱律德修,沈瑤仗着功夫,眨眼便衝到了兩儀殿的門口。
德修也在這時候到了,硬下心腸,終於將沈瑤給攔住了。
沈瑤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來是來服軟的,回想着自己方纔那些舉動,頓時心中有些虛,立馬乖順了起來,坐在偏廳裏頭等宋彌爾出來。
德修見這位縣主突然安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也長舒了一口氣,想着自己的主子今日好不容易喘口氣,既然縣主看上去不着急,又有意爲方纔被打的宮人們報個仇,便好喫好喝地將沈瑤供着,叫她多等些時間,自己再去稟報。
又過了一會,德修正打算去稟報,允從卻告訴自己,主子屏退了所有人,正在後頭那小花園裏喫火鍋呢。
聽到這消息,德修又有些猶豫了。主子對喫食這塊一向重視,向來看得很在意,一般沒什麼大事,儘可能都不要在主子喫正餐的時候打擾她,況且目下又是屏退了衆人,連服侍的人都沒留一個,更說明主子現在的心情不想被人打擾,那自己還上去湊什麼熱鬧?想必即使是稟報了,主子也不會立馬見這縣主的。
得,那便讓這靜淑縣主再多等會,體會體會靜淑二字的真諦。
德修這般想,可沈瑤卻是不樂意了。
偌大的兩儀殿偏殿裏頭,寥寥地站了幾個宮人,目不斜視表無表情地望着正前方的的一小塊空間,連眼尾都沒給沈瑤一個,離沈瑤想的入了宮奴才們對自己畢恭畢敬大氣不敢出的畫面相差甚遠。
沈瑤陰鬱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這還是沈瑤第一次進宮,原本以爲宮裏邊多琳琅滿目瑰麗堂皇的沈瑤失望極了,這擺設,也和自己家裏的差不多嘛。沈瑤剛拿了酥酪奶糖的手,直接摸了摸身邊的紫檀木茶几,還不滿意地嘖了嘖嘴。
德修這般想着,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豐富多彩極了。
比起安晉,德修還算是個面嫩的。
雖說是大監,但德修不過三十出頭的歲數,在大監裏頭算是年輕的了。不過,之前在內廷,德修表現得最爲出色,秉着給宋彌爾一個沒服侍過別的主子,往後只忠於皇后的奴才的想法,沈湛與太后娘娘同時選中了德修。
事實證明,機敏的德修確是將宣德宮打理得不錯,也獲得了主子們的讚賞。
但比起沉穩的嶽康,老辣的安晉,三十出頭的德修面部表情的控制上還不夠到家。
沈瑤擡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德修望着自己手下那塊紫檀木的一臉沉痛的表情。
沈瑤一回想,便知道這奴才作出這幅表情,嫌棄的是自己了。
本來就等得心煩,又瞧見德修這個樣子,心頭那股火瞬間就冒起來了。
好端端地竟然只封了個縣主,父王失望的眼神,庶兄欲言又止的嘆息,以往那些來往的閨秀們奚落嘲笑的眼神,本就不停地在沈瑤的眼前晃來晃去,抱着滿心的希望,連面子都不要了,跑到皇后裏
頭來求皇后嫂子,沈瑤覺得自己已經很委屈了,可沒想到一個奴才,也敢對自己露出那副樣子!
德修還不知道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表情早已落入了沈瑤的眼中,也不知道他原本只是思考如何保養紫檀小几的思索的神情,落在沈瑤的眼中,便成了他對自己的嘲諷。
現在是連一個奴才都看不起自己了嗎?!
他是皇后身邊的一等宮人,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麼?!
沈瑤又是心虛又是鬼火冒,咬牙切齒地拿指甲狠狠扣住了自己的手心,擡起頭又瞧見德修掛起一個笑容正欲上前詢問自己什麼,實在是忍不住了,死奴才!嘲笑了自己還敢作出這幅虛僞的表情給誰看?!
“死太監!你他媽看什麼看!”
沈瑤一個沒忍住,直接爆了粗口,粗口還不止,直接衝了德修罵了過去。
太監這個詞,對於宮裏頭這些大監少侍長侍來說,其實是個帶有侮辱性的詞語。
無他,本來就沒有了那一點,用這個“太”字,是在挑釁嗎?
於是也不知道是從大曆的哪一日開始,宮中和民間稱呼公公,一律不再用“太監”一詞,轉而用“大”字。這一次,公公們倒是不說“大”字直接去了那一點是不是有什麼暗示了,反而覺得,這本就是他們的寫照,總比沒有這個字還要假裝有那一點的好!
於是漸漸地,太監變成了大監。
不過這個“大”字,用在年紀尚小的公公身上,又有些彆扭。
於是,有一定地位的,在主子面前得寵的,才叫大監,也表示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