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紅綢展開，放在石板桌上，這麼一看，才發現這並不是單純的紅。
仔細觀察下去，可以看到由稍淡一些的胭脂紅絲線組成的圖案。
看上去像是什麼陣法，沈陌從來沒有接觸過除了結界外的其他陣法。
可莫名的，他覺得這個陣法很陰邪，而且，他好像會解？
沈陌想着，手上也在紅綢上動着，不消片刻，紅綢開始無火自燃了起來。
隨後，沈陌看到眼前出現一個人，這人就是記憶中原身的模樣。
他穿着麻衣，頭上戴着喪幘，眉眼間都是哀傷，只是畫面突變，他漸漸回過神來，看着沈陌，睜大了眼。
“你……我怎麼在這裏？”
沈陌看着他，沒有回答，只是等着他自己想明白，良久，他像是想明白了一樣，坐在沈陌對面，張了張嘴，生澀的道。
“你就是幫我的人？”
“嗯，”沈陌點頭，在看到原身的那一剎那，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也想通了。
只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到所謂的覺醒者——原身。
“可是，我應該付出代價，去輪迴了纔對，爲什麼會在這裏？還能看到你？”
原身也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系統只說覺醒者會付出相應的魂幣，換取他來逆轉結局的機會。
卻從來沒有說過覺醒者需要付出的，具體是什麼樣的代價。
而這對於他們而言又有着什麼樣的壞處，難得有機會，沈陌自然是要問一問的。
“那個和我交接的人說，需要付出我全部的功德，以及一部分靈魂力量，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誒，不對啊，您不知道嗎？”
原身也不疑有他的回着，突然反應過來。
沈陌一點都不慌，反倒態度自然的道，“我只負責幫忙，其他的交給他們交接。”
這話，原身也沒懷疑，只是道。
“沈元他們手中有我的骨灰，會壓制你，還有那些樹枝，會抽取你的力量，你要小心。”
這麼關心的話語，沈陌也和善的笑了笑，突然問着。
“你想繼續活着嗎？百年無憂。”
聽着這話的原身面色一僵，然後嘴角扯着笑，頗顯釋然地道。
“我活了很久了，用着別人的身份活着，太苦，太難熬，還是算了吧。”
“即便，這個世界有阿吉，和你飼養的那隻妖嗎？”
沈陌悠悠然出聲，他想着，原身的願望是好好活着，這就證明原身不是對活着沒有興趣。
恰恰相反，他想好好的活下去，再順其自然的死亡。
“什麼？？？您是說阿吉和我的樹妖？”
原身原本平靜的神色被打破，他猛的站起身，雙手撐着桌子，看向沈陌。
沈陌點點頭，然後道，“我能看到你，但他們看不到，你可以和我去看看。”
原身應下了，和沈陌去看了和張洋呆在一起的阿吉，以及那隻被飼養的樹妖，就是那個額上有些紋理的奶娃娃，原本真正的樹妖。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本該死去的樹妖成了奶娃娃，而早就輪迴千百次的阿吉，也好像記得原身一般。
但，不可否認，原身動心了，他想活着，和曾經的朋友一同。
沈陌答應讓他繼續活着，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他得把一些事情解決了，順便，聽一個故事。
沒錯，他答應幫忙的條件，就是原身的故事，那個怎麼都想不起來的故事，以及，這個世界原本的走向。
……
這個故事，要從很久以前說起……
隨着末法時代的到來，修者們陷入絕望之中，用以修煉的靈氣越來越少。
可修者卻只增不減，靈氣顯得彌足珍貴了起來。
於是，修者之間開啓了一場浩大的戰爭。
山河變換，滄海桑田，這一場戰爭，足足鬥了數百年之久。
大多數的大能死於這場戰爭，剩下的也都是些能力低微的修者，而修真就此沒落，迎來了極致的皇權時代。
皇權在上，修者便也蝸居了起來。
甚至因爲靈氣的減少，愈發難以修煉了起來，就是妖，都不再在外出沒。
沈氏原本就是修真的大家族，雖然沒落卻也是個大家族。
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古籍，上載龍脈之中，可孕育堪比靈丹妙藥的藥人。
只是，在此之前，需要在龍脈之上，澆蓋數以萬計的人血。
藥人養成後，其血可助修者修煉，乃至飛昇。
於是，沈氏一族，尋到了龍脈，將家族建於龍脈之上，又莫名的顯現在人前，以極其狠辣的姿態，闖入皇權的爭奪之中。
血一集齊，沈氏便立馬收兵，再次消失在衆人的眼前，看上去好似不慕皇權。
因此，即便那段時期沈氏手段狠辣，也讓百姓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反抗者，而不是造反者。
而沈氏，將匯聚在一起的血液，用古籍中的手段，引着其聚集在龍脈之中。
這一融，就是百年，龍脈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嬰孩，沈氏族長將其抱回。
取名爲“沈陌”，不是意味着什麼長路漫漫不懼未知，勇於探索，在這天地之間開闢出嶄新的道路。
而是，這個孩子生來，就是個被利用的存在，終究是形同陌路的存在而已。
孩童從小就擁有着極好的資源修煉，那些資源，不說對於旁人，就是對於沈氏整個家族而言都是一筆巨大的消耗。
那個時候，“沈陌”並不知道，只是專心修煉。
直到十三歲那年，“沈陌”從外面回去，偶爾聽到族長小聲說着什麼，成熟了可以取血了的話。
那個時候，他只以爲族長又有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卻沒想到，是他自己。
畢竟，那時“沈陌”已經離開家族三年了，這三年，他去往了繁榮的皇城，拜當時號稱天下之師的人爲師，學了三年。
他身邊跟着的侍從護衛，被他留在了皇城，因爲，他只是回來一趟，還要繼續出門求學的。
這一次回來，也只帶上了一個在路上救起的小孩兒，那小孩兒叫做阿吉，就是個普通人。
“沈陌”對族人從不設防，因此，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回來，他就再也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他被囚禁了起來，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被取上滿滿一碗血。
那個時候，陪着他的，只有那院子裏自己飼養的樹妖，和那個救來的小孩阿吉。
其實，除開沒有了自由外，他過得還算不錯。
可阿吉就慘了，他一個普通人，突然步入修者的世界，受到的傷害不止一點半點。
“沈陌”總會讓他呆在院子裏，別出去，可他總是不聽話的出去，每次都傷痕累累的回來，臉上帶着傻乎乎的笑，把得來的修煉晶石遞給他。
赤子之心和族人之間的冷漠截然不同，“沈陌”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他老老實實的在家中呆到了十八歲，習慣於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放血，安靜的伺養着屬於自己的妖，終於，妖修成了人身，院子裏熱鬧了幾分。
阿吉也長大了不少，比許多人都長得高。
“沈陌”教會他修習術法，那些欺負阿吉的人也漸漸沒有了優勢，不再欺負他。
阿吉可以出門，可沈陌不可以，所以在阿吉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沈陌才拜託他去看看被他留在皇城的侍從護衛。
告訴他們好好活着，不要回來了。
可阿吉帶回來的消息是，他們都死了，死於修者手中，或者說，死於自己人手中。
那一刻，“沈陌”悲從中來，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於是，他穿起了麻衣，戴上了喪幘，守在樹妖旁邊，默默爲他們祈禱，願來世安康。
一切的轉折，在阿吉身死的時候，他聽到族長說要殺了“沈陌”，扒皮抽筋，煉成丹藥，以助飛昇。
在保護“沈陌”的時候，在“沈陌”眼前身死魂滅。
這麼些年來，“沈陌”常常被放血，以至於身子骨弱，打不贏他們，只能被捕。
可“沈陌”也不想死後屍身繼續被利用，便準備自爆。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一覺醒來，成爲了樹妖，那個他自己飼養的樹妖。
成爲樹妖后，他的腦子總是渾渾噩噩，他也想過帶着本體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可他又錯了，那些人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他，或者說他飼養的樹妖。
他們用自爆後的，他的殘渣碎骨，燒成灰燼，注入金身之中，用以控制樹妖也就是現在的他。
不止如此，他們把不知道什麼時候侵染過他鮮血的紅綢，弄上陣法，讓他只能呆在樹身之中，渾噩而過。
只會在危機時刻，將他喚醒，助他們脫困，如此千百年，直到消磨了他的記憶，用一個謊言繼續哄騙着他。
末世來臨之初，他們找到了他，喚醒了他，哄着他，直到吸乾他的利用價值，身死的那一刻，“沈陌”纔想起了一切。
他不甘心，爲何這些人利用別人，活的那麼好，而他，他的阿吉，他的樹妖，不得善終！
強大的怨念，和那不少的功德，得到了系統的迴應，付出代價，就可重來，讓別人替代他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