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淵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到沈陌那張好看的臉，而沈陌此時還端着水往他嘴裏送。
“……”喝下一大口水，柳淵有些茫然，“你……我怎麼在這裏？”
趁着喝水的空隙，他的目光看向四周，這裏不是他被關禁閉的暗室，反而是沈陌的住處。
而且，柳淵擡手摸向胸膛，原本被鎖鏈鎖住的地方，此時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身上依舊有些疼，卻不再那麼寒冷了。
沈陌看他把水喝完，立馬就把杯子放下，一邊挑眉看向柳淵，“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謝感謝我這個救命恩人？”
柳淵一聽這話，先是瞪大了雙眼，隨即作勢要下牀，一邊說着，“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救我，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我得回去了。”
看他的樣子，沈陌就坐在一旁，沒有阻攔，然後眼睜睜看着柳淵翻身下牀，還沒走出一步，就整個人摔倒在地面上。
他此時全身上下痠軟無力，這麼一摔，越發提不起力氣來，身上的痛意也瞬間席捲全身。
“嘖，回去幹什麼？繼續受罰？柳閎卿根本就沒有把你這個兒子放在心上，”沈陌嘖嘖出聲，又道。
“我帶走你，柳閎卿知道，他也同意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這話一出，讓柳淵震驚之餘又滿是傷心，還有一種意料之中的神色。柳淵又何嘗不知道呢？他的父親，從未將他放在眼裏。
沈陌在他傷懷時走了過去，把人又安置到牀上，一邊說着，“你都幾天沒喫飯了，還想走？沒死你就燒高香了，還真是父子倆。”
柳淵任由沈陌把他放回到牀上，又看着沈陌的動作，這個人明明很討厭，自己受委屈全是因爲他。
可爲何，他竟然會有一點點眷念這種關心？
想着，柳淵將臉別向一旁，閉上雙眼不去看沈陌，可正是這樣，他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他記得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孃親，那樣的溫暖。
以及自己靠在一個寬厚的肩膀上，那源源不斷的暖意，還有耳邊偶爾一兩句模糊不清的話。
他想起來了，是沈陌把他帶了出來，是沈陌揹着他離開了暗室。
柳淵也在這時突然開口說着，“你爲什麼要救我？”
沈陌看他閉着眼，一副不願意面對的樣子，撇了撇嘴，無所謂的說着，“想救就救嘍。怎麼？救人還要看日子嗎？”
“不是……”柳淵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想說的是，兩人算是有所過節，如果是他的話，不一定會救沈陌。
可是偏偏，沈陌救了他。
想了想，柳淵睜開雙眼，直直地看向沈陌，“你不是看不慣我嗎？”
“你不也看不慣我嗎？”沈陌沒有反駁，反而將這句話還給了柳淵。
柳淵一聽，面色一怔，又繼續道，“既然互相看不慣，我受罰你不應該高興嗎？救我幹嘛？！”
“呵呵，”沈陌嘲諷的笑了起來，等柳淵生氣之際纔開口說着，“高興啊，可高興了。只是我這個人心軟，看不得有人靠着我孃親孃親的叫喚，嘖嘖嘖，多可憐啊？”
“……”
柳淵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沈陌救了他是不錯，可這氣人的功夫也是一頂一的厲害。
他這半晌不說話，沈陌還拿手戳了戳他的傷處，直把他疼的怒瞪過去，就見沈陌滿臉無所謂的問着。
“你爲什麼這麼聽柳閎卿的話啊？不是說蛇族的父親和孩子之間沒什麼感情嗎？看你的樣子，還挺在乎他的。”
這話一出，柳淵垂下眼簾，眸子裏一片深幽，他現在沒喫飯，全身使不出力來。
看沈陌這樣子，他要是不說個理由出來，恐怕得一直戳他的痛處，所以，說出來也沒什麼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告訴別人，他對柳閎卿的感受。
“我五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蛇王的孩子，如果沒有母親保護的話，很難活下去。”
“那個時候，我以爲我要死了，要去見孃親了。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從未見過的父親會來看望我，還給我留下了幾個侍衛保護我的安全。”
“雖然父親沒怎麼和我交流，就只是看了我幾眼，可那是我失去母親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愛意。”
“不然，爲何偏偏要送我侍衛？爲何自我之後，再也沒有子嗣誕生？”
“所以我可以一直是蛇族的小殿下，只要不惹到父親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白子陌，我的父親其實很好的，比其他的蛇王好，好很多。”
柳淵誠摯的目光看着沈陌，像是要取得沈陌的認可一般。
然而在沈陌看來，柳閎卿的確對柳淵特別，但這種特別僅僅是因爲柳淵和他一樣，年幼喪母。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特殊，甚至於這種特別，都是柳閎卿偶然想起來的事情。
或許那個時候他只是想着，不讓柳淵步他的後塵，卻也僅此而已。
良久，柳淵沒得到沈陌的回答，面上帶着急色，又問了一遍，沈陌依舊沒有回答，反而是白拂衣端着喫食走了進來。
“柳淵醒了？正好，喫些流食恢復一下身體。”
白拂衣說着，又招呼沈陌，一邊輕聲說着，“小陌，我特意讓廚房準備的雞肉，快來嚐嚐。”
沈陌一聽，立馬跑過去坐下，也不管睡在牀上動彈不得的柳淵，是如何的垂涎三尺，自己是喫得挺歡兒的。
白拂衣陪着沈陌喫飽喝足，才把另一碗什麼都沒有的白粥放到柳淵面前，“你太久沒喫東西了，不能喫太快太急。”
說完，又走到沈陌面前說了些什麼，這才離開。於是整個房間又只剩下沈陌和柳淵。
柳淵聞着白粥的香氣，肚子叫個不停，可他全身無力，根本就喫不到，沒辦法，他只能用眼神去看沈陌。
企圖讓沈陌看出自己的意圖，誰料，沈陌拿出一本話本子，開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期間更是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他越是餓就越是覺得這白粥香。聞着越香，他就越是餓。
於是在這個循環之下，柳淵終於受不了了，他喊着，“白子陌，我喫不到，你餵我！”
這話一出，沈陌總算看了過來，卻是似笑非笑的道，“你剛纔說什麼？”
這一下，柳淵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咕咚，”一邊說着，“白子陌，我使不出力氣，可以勞煩你餵我喫嗎？”
這下，沈陌滿意的走了過來，把柳淵扶坐起來，又端起碗，舀起一勺粥放到柳淵面前，卻是遲遲不餵給他。
等柳淵忍不住張大嘴去夠勺子時，還往後撤了撤，柳淵實在是受不住了，“白子陌，你還想要做什麼？”
“餵你可以，不過，你得喊三句‘我柳淵是蠢貨，處處不如白子陌’，喊完我就餵你。”
沈陌把勺子放回碗裏，老神在在的等着柳淵開口，而現在的柳淵，看着喫的喫不到，已經快到極限了。
他盯着碗裏的粥看了好一會兒，纔看向沈陌，嘴裏妥協的說着，“我柳淵是蠢貨，處處不如白子陌。”
“不行，我說的是喊，喊！你明白嗎？聲音太小了，重來。”
沈陌一聽，連忙表示不行，打斷了柳淵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於是，柳淵又等了一會兒，才大聲喊着。
“我柳淵是蠢貨，處處不如白子陌！”
“我柳淵是蠢貨，處處不如白子陌！”
“我柳淵是蠢貨，處處不如白子陌！”
一連三句，喊完後柳淵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又看向沈陌，“滿意了嗎？”
“滿意，”沈陌點頭，當真要喂他，眼看着馬上就要喫到了，突然走來一個人。
“小殿下好雅緻。”
來人一說話，沈陌立馬把勺子放下扭頭看了過去，這下又沒有喫到，柳淵實在是受不了了，他也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苦渡？你怎麼到狐族的住處來了？”沈陌放下碗，也不去管柳淵，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苦渡。
苦渡臉上不見任何其他神色，只是淡淡的回着，“狐王允諾在下跟在小殿下身旁，現在是特意來告知小殿下的。只是，在下似乎打擾了小殿下的雅緻。”
“哦？我爹當真同意了？”
“在下站在這裏，又何必欺騙小殿下呢？”
“好吧，”沈陌也沒反抗，端着碗走向苦渡，一把將碗塞到苦渡手裏，一邊使喚着。
“想跟在我身邊可以，喏，去喂那個蠢貨喫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