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餘光看向那邊的纓九，纓九此時已經從那妖怪的形象化成了人，她的肩膀被一把劍釘住，牢牢的釘在石壁上，動彈不得。
於是他心裏生出一絲希冀，萬一呢，萬一沈陌真的會放過他們呢？萬一……
沈陌也沒催促他，他看了眼已經化成人形的纓九，果然是原身記憶裏的那個姑娘。
就是不知道這纓九到底和狐族有什麼仇，和原身有什麼仇，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原身下手。
就是原身喜歡上她，也有她故意的成分。
那邊，苦渡總算開口了，他努力仰起頭來，認真的看着沈陌。
“小殿下，說話算話。”
沈陌沒有答話，只是聳了聳肩。苦渡也沒等沈陌回話，就已經痛得垂下了腦袋。
聲音也很小的將往事一一道來。
苦渡第一次見纓九的時候，是在第一世，那個時候的他，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
那個時候妖族和人類之間一直在相互鬥爭，普通人則是其中最易受害的。
作爲一個書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求取功名，可那個時候的苦渡很窮，所以爲了能夠賺取足夠的銀錢，他選擇鋌而走險。
去尋找山上的野人蔘，只需要一根，就足夠了。
於是他去了，可是他一個書生，本就沒二兩肉，沒幾分力氣，在山裏轉悠了三兩天，什麼沒找到不說，還遇到了雷雨天氣。
安全起見，他跑到就近的山洞躲雨，在那裏，他見到了纓九，被囚禁在山洞裏的纓九。
他看到纓九時，纓九赤裸着全身，眨巴着單純澄澈的眸子好奇的看着他，讓他一心只想將人救出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纓九披着他長長的外袍，安靜的坐在他身邊，也是這時，他知道自己不能放下纓九不管了。
也是奇怪，雨過天晴後，他竟然在山洞不遠處找到了好幾株人蔘，於是他帶着纓九一起下山。
用人蔘換來的錢財，一部分用來供應自己讀書，另一部分則給纓九買了衣服。
纓九很粘人，一離開他就要哭，他沒辦法，只能將人帶在身邊，還慢慢的教會纓九說話認字。
他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教給纓九，漸漸把纓九教導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然後他們相愛了。
纓九很賢惠，從來不讓他擔心，後來他考上探花，被榜下捉婿，他心中有人，又和纓九定下來生，如何肯娶其他人？
於是他反抗了，可是對方是公主，他只是如實交代自己的事，沒想到，他們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他們告訴他，他們殺了纓九，殺了這個世上最合他心意的人，就是想讓他安安生生的做駙馬。
可是纓九死了，這所謂的功名也和他想的不一樣，所以他投河自盡死了個透。
許是上天憐憫，讓他轉世之後依舊帶着上一世的記憶。而這一世，他成了一個獵戶，在一次上山捕獵時，捕捉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和狗差不多大，卻生着九個腦袋，他知道這應該是妖，所以準備趁她還沒有醒來，直接殺了。
可是他沒想到，刀快要落下時，那妖變成了纓九的模樣，也是因此，他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不得不承認他的纓九是一隻妖，也是，被關在山洞裏，周圍沒有人家，也沒有喫食，除了妖誰能活那麼久呢？
可是他愛纓九，就算是妖怪，也愛。
纓九似乎也知道他就是上一世的他，所以醒來後很自然的跟他生活在了一起。
這一次，他們生活在遙遠的村莊，根本沒有任何糾葛，也不會有上一世的事情發生。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這裏偏僻，誰想突然有一天變得吵鬧了起來。
他後來打聽了一下，原來這是一羣天師，準備在這裏捉拿一羣妖怪，他爲了保護纓九不被發現，便帶着纓九離開。
只是，他們的不對勁兒被發現了，天師這邊對妖怪毫無憐憫之心，他們只是道，是妖就該殺。
他不想纓九受傷，其他人也知道纓九對他的感情，所以他不能活着，纓九也不能再來找他。
所以，他做了一回負心人，將纓九對他的愛，踩在腳下，讓纓九心灰意冷的離開。
而他，也在纓九走後不久自殺了。
再後來，就是苦渡這一世，這一世，他看着妖族和人類的平和，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和纓九長相廝守了，可是，他找不到了纓九了。
再次見面便是今日，他知道纓九害得沈陌瘸腿，也知道纓九剛纔想對沈陌下殺手。
他怎麼可能狠得下手來？怎麼可能會對纓九拔刀相向呢？
聽完這個故事，沈陌輕輕搖了搖頭，纓九不屬於這個世界，所謂的被關在山洞裏，可能只是一個意外。
畢竟，這上、中、下三千世界之間，有着一道厚厚的壁壘，從高級世界去往低級世界，一定會被禁錮力量。
尤其是力量本就高的存在，受桎梏的越多。
而這其中，沈陌之所以不受影響，一來他只是一個靈魂，肉體早就飛散。二來，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神，所有的世界對他都有着無與倫比的親和力。
三來，他從未使用過超過世界上限的力量，所以從來不會受到任何的桎梏。
而這個纓九，可是鼎鼎大名的兇獸，本就帶着罪孽，受到的桎梏只會更大。
難怪沈陌會覺得她弱的不行，如今想通了，沈陌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
苦渡又一次仰起頭來，看着沈陌，“小殿下，如何？”
“不如何，”沈陌垂眼看他，無論如何，這個纓九不能留，至於苦渡，之所以能夠帶着記憶重生，也和纓九有關。
纓九畢竟是兇獸，雖然能力受到了限制，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苦渡也會受她影響。
再加上執念太深，想忘都難。
沈陌說完，又朝着纓九而去，他看到纓九那恐懼又憤恨的目光，沈陌臉上劃過一絲冷笑。
“知道你不會說什麼，我自己讀。”
話落，沈陌的手落到纓九腦袋上，纓九試圖掙扎，卻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
放在頭頂上的那隻手，彷彿一座厚重的大山，讓她只能安靜的受着。
沈陌讀取着纓九的記憶，和苦渡說的出入不大，只是，纓九一開始遇見苦渡時就存了利用的心思。
只是後來利用着利用着，就不由自主的愛上了。
纓九是兇獸，所以從來不講道理，在第一世得知苦渡拋下她後，她就讓苦渡帶着記憶轉世，然後送上門去。
她想看看苦渡怎麼看她，如果一個不好，她會咬斷苦渡的脖子。可是她發現自己捨不得，又一次給了苦渡機會。
可換來的卻是欺騙，和冰冷的“不愛”二字，所以她等待着苦渡第三世的到來。
這一次苦渡是天師，還不遺餘力的促進人類和妖族之間的和諧。纓九恨他，所以他越想要什麼，她就越要破壞什麼。
原身是她看中的棋子，一個最適合做打破平和的棋子，當然還有一點，她發現打傷原身後，她身上的桎梏竟然鬆動了幾分。
所以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打原身的主意。
沈陌收回手，冷冷的看着纓九，他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手中出現一縷火焰，就這麼將纓九活生生的煉化了。
苦渡聽到纓九的慘叫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跑了過來，更是不管不顧的撲向火焰之中。
最後兩人被一起煉化，成了一灘膿水。
沈陌面色不曾變化半分，直接將這膿水灑向地面，一瞬間便浸入地底不見蹤跡。
而世界得了好處，也反哺給了他許多好東西，沈陌坦然受之。畢竟，一個上三千世界的兇獸，所提供的養料足夠這個世界往前靠一靠了。
沒有這兩個攪和的人，這個世界會朝他原本的發展方向而去，沈陌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安逸的做自己的狐族小殿下就好。
苦渡的消失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畢竟苦渡雖然是厲害的天師，但他本人從不與人深交，所以也就沒多少人在意。
收拾好一切，沈陌找了根樹枝躺下，沒一會兒就被白拂衣找到了，然後他醉醺醺的被白拂衣背了回去。
沒有人知道，能引起混亂的始作俑者，已經被這個醉醺醺的瘸腿狐妖斬殺了。
而沈陌，也從來沒說過，在白拂衣成爲新狐王時，沈陌也對外宣告自己已經修煉成了大妖。
成了大妖后，雖然沈陌依舊瘸腿，可卻再也沒人敢多看一眼，也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畢竟，大妖都是各族的王，而狐族，有兄弟兩個。
這一世，沈陌幾乎沒怎麼離開過狐族，偶爾出去一趟，還要帶着柳淵這個小弟。
反正，他常年泡在沐風的酒罈子裏，有兄長罩，有小弟照顧，自在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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