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了好長一段經文,沈陌才睜開雙眼,撩開馬車的簾子向外看了一眼。
馬車行走在一條顏色略淺幾分的大道上,旁側的沙色看上去一望無垠,人煙更是沒見到一個。
倒是偶爾有幾隻飛鳥從遠處掠過,襯得這路途越發荒涼了起來。
他的目光往後方看去,只見那大道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車轍印,和馬蹄的模樣。
看了一會兒,沈陌收回眼,正對上杜諳看過來的目光。彼時杜諳單手撐着下巴,一雙眼帶着笑意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餅子,遞到他面前,又吊兒郎當的說上一句。
“吶,玄陌小和尚,喫點東西吧。免得你覺得我待客不周。”
“阿彌陀佛,多謝杜施主。”
沈陌沒有推辭,他的確有些餓了,接過那個餅子,只是輕輕嗅了一下,便開始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期間還聽到杜諳的嘆氣聲,等他疑惑的看過去時,杜諳就嘆着,“可惜你不願意修道,不然,我就有師弟了。”
“你要是成了我師弟,定然想要什麼,師兄我就給什麼,可惜……”
這是打算畫大餅嗎?沈陌收回眼不去看他,又繼續喫餅。
杜諳瞥見沈陌的動作,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當真是真情實感的嘆了一口氣。
他是真覺得沈陌當道士更好,他要是有這麼個師弟,日子絕對很有趣。
不過人家不願意,他也不是強求的那種人。也就偶爾過過嘴癮,逗弄一下這小和尚。
非要說這是什麼行爲,那大概就是大人喜歡戲弄小孩子的劣根性吧。
這一路上,兩人也算是難得的平心靜氣的說話,沒有非要勸對方入自己門下的言論,也沒有什麼戲弄的話。
一直到城門將關之際,一行人才算到了墨城,因爲天色太晚,在杜諳的邀請下,沈陌跟着他去了庭院歇息。
用杜諳的話來說,他當初在不少地方都買了院子,如今剛好用的上。
這話說出來多少有點炫富的嫌疑,不過思及杜諳的真實身份,倒是顯得他低調了起來。
說起來,沈陌還是從駱霽秋口中得知杜諳身份的,就是駱霽秋得知沈陌認識杜諳,那話匣子就打開了。
杜諳家真要算起來,可以說是皇商,而駱霽秋家則屬於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勢力。
兩方之所以會住在隔壁,起初是江湖太亂,皇商也怕生死不知,便僱了不少江湖人做護衛。
後來杜家結識了駱家,又得知駱家的厲害,便長期僱傭了駱家。於是兩家便比鄰而居了起來。
後來老一輩死了,那僱傭的協議也就此作罷,不過兩家經常來往,關係很好,就這麼一直做了鄰居。
杜諳是杜家的獨苗苗,也是叛逆,直接入了全真教,算是斷了杜家的香火。
不過如今皇商勢大,若真這麼下去,不等他們杜家做什麼,就得被當今拆散。
所以杜諳的父母除了最初的時候有些氣憤外,再也沒有多說什麼,就任由杜諳在外修行。
只是沈陌不太清楚杜諳現在要做什麼,他似乎在聯合各地的富商,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麼。
當然,這是杜諳的私事,沈陌沒有多問。他承了杜諳的情,日後杜諳有事,他也會出手相救。
反正,因果報應,總有還的那一天。
所以第二日一早,沈陌便向杜諳提出了告辭,杜諳也沒攔着,只說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然後沈陌就帶着林汐在墨城呆了五天,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些許,才又朝下一個城池而去。
之後沈陌倒是沒再見過杜諳,而他和林汐走走停停,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總算到了武林盟。
這短短几年,他的身量也在迅速拔高,就是面容都不再如最初下山時那般稚嫩,看上去可靠得不行。
拜訪武林盟時,沈陌看林汐實在着急,便也風塵僕僕的去了。
一聽到有關邪教作惡的事情,那些人便將他們熱情的迎了進去。
武林盟盟主是一箇中年人,看上去身體硬朗,然而讓沈陌更爲震驚的是,這位武林盟盟主的容貌,和玄倡師兄有六分像。
但武林盟盟主看上去更儒雅一些,沈陌看武林盟盟主耐心的聽林汐說完臥龍派被滅門一事。
又滿面憤懣的說邪教欺人太甚,實在是太過猖獗,又安慰林汐,讓她先在武林盟住下,之後的事情需要另做商議。
等把林汐安排好,送了下去後,那武林盟盟主這纔看向沈陌,出口便是,“這位便是傳聞中斬邪除惡的玄陌小師父吧?還真是英雄出少年,有志氣啊!”
沈陌深深地看了一眼盟主,最後只是道上一句,“阿彌陀佛,小僧不過是謹遵我佛之意,當不得世人擡愛。”
“誒,小師父這就說得不對了,世人皆有眼有嘴,說什麼那都不是空穴來風。你啊,還是謙虛了。”
盟主說着,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問這,“對了,還沒問玄陌小師父,師門在何處啊?”
“小僧來自晤聆寺。”
沈陌應聲,他明顯的發現盟主聽到晤聆寺三個字時,整個人愣了好一會兒,才笑呵呵的又寒暄了幾句。
隨後便說要沈陌住在武林盟,感受一下武林盟的風氣。對此,沈陌沒有推遲,只是他最後還是沒有在武林盟落腳。
也是他沒有遮掩行蹤,所以他纔來到武林盟不久,就得到了一道聖旨,說是請他入宮論佛。
對方都這麼說了,沈陌哪裏還有拒絕的理由?自然是當即便應了下來。
然後便跟着宣讀聖旨的一行人去了皇宮,沈陌一路上不言不語,倒是有幾分高僧的模樣。
那爲首的太監似乎還是當今身邊的紅人,他時不時的看眼沈陌,見沈陌寵辱不驚,又身帶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場。
下意識便覺得這便是佛性,又思及當今似乎對他很看重,一時間更是放好了態度。
這就讓沈陌舒坦了不少,他可是故意把自己打造成這樣的,所爲的,無非就是皆皇家和武林盟的勢力,一舉殲滅邪教。
當然,這件事他一個人其實就可以搞定,只是……他爲什麼要去做這種喫力不討好的事情?
能讓大家動起來,他爲什麼要自己去做?他可是和尚,不掌殺戮。
也就是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纔出手殺人。
哪怕是林汐,除了剛救下她時見過沈陌殺人,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沈陌殺人。
一路到達皇宮,因爲沈陌是和尚,那太監也怕怠慢了他,但此時天色太晚了,便將沈陌暫時安頓在驛館。
第二日,等沈陌喫完早飯,那太監纔來帶着沈陌入宮,見了當今。
當今的年歲看上去和武林盟盟主差不多大,容貌上卻更爲端莊,倒是和梁晟沒幾分像。
要說真有哪個地方像,那梁晟應該更像母親,也就嘴脣像當今。
當今似乎真的對佛法有所涉獵,和沈陌討論起來,可以說是賓主皆歡,而沈陌,也被留在了宮中。
一直到第七日,當今纔不再拉着沈陌談佛法,而是放他離開皇宮,並給了他個“佛子”的稱號。
不止如此,還給了他調動兵馬的權利,雖然不過一千之數的兵馬,但已經算是非朝廷中人,所能得到的最大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