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秋居山很高,目前爲止還沒有真的爬到山頂又安然無恙下山的人,就是他們這些說是來爬山的公子哥。
也頂多就是爬到半山腰,再往上便不行了,畢竟,大家還是惜命的。
秋居山也是附近有名的高山了,那半山腰上還建有一座道觀,也是因着秋居山的名氣。
自然而然的,大家來秋居山都會去道觀中一觀,討個吉利。
按幾個少年郎的話說,就是帶着沈陌去道觀,去去這通身的晦氣。
沈陌沒有反駁,幾人也沒有帶個伺候的下人,各自拿着一早備好的水囊和乾糧,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呼——爬山可真累,”其中一個少年長長出了一口氣,手扶在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那白淨的臉頰上全是汗水。
他一邊說,一邊順手拉住身邊的沈陌,目光也看向沈陌,頓時臉上帶起幾分不敢置信。
“陌哥,你是不是偷偷揹着我鍛鍊了?怎麼臉不紅氣不喘的?”
他這話一出,另外幾個也累得腿軟的少年,你扶着我,我扶着你,齊齊看向沈陌。
對上這羣少年郎的目光,沈陌腰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的回着,“我這是天生的身強體壯,你們羨慕不來。”
沈陌這麼說着,嘴角卻是上翹着,顯然很自豪自己此時的狀態。
那拉着沈陌胳膊的少年一聽這話,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開口就是,“好啊陌哥,你又笑話我們?!”
另外幾個少年也彷彿忘卻了身上的疲勞,齊齊圍了上來,一個個拉住沈陌的手,就這麼墜在沈陌身後。
嘴上還要說上一句,“陌哥都這麼說了,那接下來的路途,就看你的了。”
於是沈陌看着他們一連串的拖着他的手和衣襬,一副讓他拖着他們走的樣子,裝作很努力的往前走了幾步。
他一個人對上五個少年郎的力氣加上體重,顯然是應付不過來的,努力踏出去幾步,都是在原地踏步。
於是沈陌雙腿一曲,順勢盤腿坐了下來,任由他們拉着自己,又挽尊似的道上一句。
“離道觀也沒多遠了,先歇會兒吧。”
這話一出,拉着他手腕,扯着他衣襬的幾個少年,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又圍着沈陌坐成一圈。
幾個人背靠着背,是真的累了,這麼一坐下來,只覺得全身發軟。
其中一個少年嘴上嘟囔着,“我以前怎麼沒覺得這秋居山那麼難爬,那麼累呢?”
這話一出,就有人問着,“你什麼時候來爬過?”
“六歲的時候吧。”
“六歲?那纔多大?而且小時候精力充沛,又有人看着,累了就被人抱着,哪像現在……真的累!”
“也是……”
那少年想着,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說起來,這秋居山,大多都是些婦人家女兒家來,男孩兒大多都是被家裏長輩帶着來的。
像他們這個歲數的少年郎,還真沒見過單獨跑上來的。
這個世界雖然是古代,但男女大防並不算苛刻,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樣拋頭露面。
只是在某些小方面,有點嚴苛罷了。總的來說,還算是一個包容的時代。
所以,他們也不用顧忌這上山的都是些姑娘婦人。
沈陌側目看了眼說這話的少年,因爲今天是約定好的爬山,幾個人都穿着方便舒適的短打衫。
就沈陌身邊這個少年郎,喚做季皓,年歲也是幾個人之中最小,不過向來活潑。
另一邊和他一應一合的,喚做吳銘,屬於是擅長接人話茬,從不讓一個人的話落地上冷場。
隨後就是陶輕文、阮虞、章弱笠,單從名字上看來,就知道在家中的地位不怎麼樣。
不過也是,這個世界男女大防不算多嚴苛,但家中事務,向來都是以主幹爲主。
但凡不是嫡子嫡孫,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存在,甚至有人家會把庶出的孩子當做家中嫡出的開眼者。
所謂開眼者,就是用殘忍的手段對付庶出子女,以達到恐嚇庶出以及給嫡出子女確立地位的目的。
所爲的,就是讓嫡出子女明白,庶出就是家裏的“狗”,想怎麼處置都行。
沈陌對於這種現象,只覺得荒唐,這些所謂的大家,打着傳承的名義,將庶出踩在腳下。
可是,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他們若是不納那麼多妾,又怎麼會有庶出孩子的存在?
或者直接給妾喝下絕育藥,一了百了,也就沒有庶出擋嫡出的路。
只是,這些人既想開枝散葉,讓家族枝繁葉茂,又想着壓着側枝供主幹生長。
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荒唐。
而原身這幾個朋友,都有着相似而又不同的境遇,幸運的是,他們家中有爲官之人。
爲了不給皇帝抓住小辮子,他們過得都還算自在,至少比普通人來得好。
“誒,陌哥,你不是說想在外另外開府嗎?選好地方了嗎?”
季皓嘟嘟囔囔的,突然想到了什麼,撞了撞沈陌的肩膀,問了這麼一句話。
沈陌微微側目,注意到另外幾個人也豎着耳朵專注的聽着,他輕笑一聲。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怎麼,你給我物色好了地方?”
話是這麼說,沈陌最後還是會脫離沈府,只是若是脫離了沈府,那他就不能走科舉這條路了。
本朝重孝道,他要在外另開府邸,那必然會和沈琉鬧僵,說不定還會直接一封斷親書將父子關係一刀兩斷。
到時候,就算沈陌文采再怎麼過人,也是受不到重用的,說不定還會處處受到打擊。
沈陌纔不去做那等憋屈人的事情。
所以他得換一個方式,當然,還有一點,他想好好看看沈仲雲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這些,就不用和他們說了,和他背對着背的陶輕文卻是回着。
“這上京寸土寸金的,又全是麻煩事,倒不如選個遠些的地方。到時候,天高皇帝遠……”
說到這裏,陶輕文閉上了嘴,但幾人都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
說實話,他們誰都不想留在這裏,誰都想離開,只是……太難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走到道觀再說吧。”
沈陌說上這麼一句,歇也歇夠了,他站起身,又伸手去把他們一個個從地上拉起來。
幾個人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到了道觀,剛纔的話也沒再討論,卻在心上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就等着什麼時候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
最近天氣還算不錯,道觀裏的人並不少,六個人直奔內堂的主殿而去。
他們抄了近道,只是轉過一個牆角時,正好和對面的人撞了個滿懷。
“喲~這不是我家的三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