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起身走到牀邊，手搭在乾光的脈搏上，確認他只是靈力枯竭，便又渡了一絲仙氣給他。
又把他的手放回沉重的棉被中，這纔出了門。
大約是沈陌給了錢財的緣故，借住的這家農人對他態度很是熱情，鍋裏唯二的雞蛋都被放到了沈陌面前。
農戶家每日的喫食也不過就是些雜糧餅，看上去幹巴巴的，嚼上去也很硬。
沈陌只掰了一小塊吃了幾口，就不再喫，只喝了一碗比另外幾人濃稠一些的粥。
喫完飯，無所事事的沈陌又到四周轉了轉，這裏距離他們落下的荒山野嶺有一段距離，就算有人來，也得花費不少時間。
一連三日，沈陌都打算直接帶着昏迷不醒的乾光繼續趕路了，沒想乾光醒的倒是及時。
乾光是在第三日雞鳴時醒來的，他眉頭緊皺着猛的睜開眼，就要起身往四處看。
沒想剛起身，就頭腦一黑的砸了回去，“嘭！”的一聲，沈陌也被吵醒了。
他這邊緩緩坐起身，那邊停頓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眼前沒那麼黑了的乾光，沒有繼續逞強的立馬坐起身，而是側頭準備觀察四周的環境。
這麼一看，就看到穿着中衣正慢條斯理拿過枕頭邊衣裳穿的沈陌，乾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神飄忽的移向別處。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直到沈陌穿戴好走到他牀邊，“醒了就快起來，該趕路了。”
“啊？”乾光的目光又一次對上沈陌，又下意識的移開，一副心虛的樣子快速側過腦袋。
一邊又動作遲鈍的坐起身，拿過牀頭的衣服快速換上。
“陌奕仙上，您……您要打要罵都可以，我……我認錯！”
穿戴好的乾光乖乖站到沈陌面前，他低垂着腦袋，一副認錯的模樣，看上去更乖了一些。
沈陌微微垂眼，語氣依舊平淡的開口，“現在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乾光老實認錯，但他半點也不後悔，至少他這麼做，陌奕仙上還能活着。
“乾光，擡頭，”沈陌哪裏聽不出來他語氣中半點不見悔意，反而還隱隱有股得意。
乾光聽到沈陌的話有些疑惑的凝了凝眸，隨即緩緩擡起頭看向沈陌，這一下就對上了沈陌眉心處那道再明顯不過的墮仙符文。
在看到那符文的瞬間，乾光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很快，要不是沈陌眼尖還真察覺不到。
乾光下意識的就想移開眼，不去看那道符文，沒想沈陌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乾光，看着我，別移開眼睛！”
沒辦法，乾光只能看向沈陌，不過是從看那道墮仙符文轉向看沈陌的眼睛，也是這一對視，乾光才猛的發覺還不如看那道符文來得好。
他置於身側的手牢牢攥緊，抑制住自己的心虛和沈陌對視，一邊爲了避免被沈陌發現又開口說着。
“陌奕仙上想說什麼？”
“你可知我如今是什麼？”沈陌語氣平平，和乾光對視的目光也平淡無波，卻讓聽到這話的乾光忍不住垂下眼簾。
他掐着自己的手，努力保持平淡的回着，“陌奕仙上如今是……墮仙。”
“你可知何爲墮仙？墮仙又爲何受仙人排斥？”
“……”乾光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何爲墮仙？那便是身爲仙人卻走了歪門邪道，墮落成魔的仙人。
便是魔，也容不了墮仙。
這些東西，都是陌奕仙上親自教導過乾光的，乾光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
他不說話，沈陌倒是開口說了起來，“既然知道，你可知那日你的舉動，造就了什麼後果？”
“陌奕仙上，您不一樣，您和那些墮仙不一樣，您不會像那些墮仙一樣殺人如麻的……”
乾光連聲反駁，別人不知道陌奕仙上的墮仙符文是怎麼來的，他卻清楚得不得了，正是如此，他愧疚又心虛。
直到陌奕仙上主動被送上斬魂壇，他才忍不住動用了那個東西，如今他們應當來了凡間。
這個仙人無法輕易進入的地方。
沈陌看着乾光搖頭反駁，只是淡淡的開口，“乾光，你不怕死嗎？”
這話一出，乾光僵在原地，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下來，他僵硬片刻才仰頭看向沈陌，臉上帶着獻祭一般的笑。
“陌奕仙上救了我，我這條命便是陌奕仙上的，只要陌奕仙上想要，我就給。”
乾光說着，還伸手想去抓沈陌的手臂，不過被沈陌輕微的動作避開，只能抓住沈陌的袖子，繼續說着。
“陌奕仙上要，我就不怕。”
這樣的乾光倒是和原身記憶裏有了幾分相似，卻又多了些偏執。
“乾光，你糊塗！”
最終，沈陌落下這句話便甩開乾光拉着他袖口的手，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回望了一眼僵在原地的乾光，又道。
“還不跟上？”
等他走出門，乾光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握緊了自己的袖口連忙跟了上去。
邁出門乾光下意識的看了眼霧濛濛的天，他的脣角不自覺的上揚幾分，這樣其他人就無法阻礙他和陌奕仙上了。
只是一瞬，乾光像是想到了什麼，脣角的笑僵了僵，對了，還有一個人，他得想想辦法……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這偏僻的村落，又僱了輛馬車繼續趕路。
和沈陌同處一個空間裏，乾光既覺得開心，又覺得不太真實，他目光落在沈陌身上半晌，才問了一下。
“陌奕仙上，您怎麼會有這凡間的錢財？”
乾光對陌奕的認知，除了他是雲觀海出來的小白龍外，就是那段和陌奕的朝夕相處了。
今日他眼看着沈陌熟稔的拿出錢財，僱馬車僱車伕，總覺得又重新認識了一個不太一樣的陌奕仙上。
這讓他有些惶恐不安，又隱隱有些開心，因爲這樣的陌奕仙上，只有他知道。
沈陌隨手拿起買來的《三國話》的話本，翻開看了兩眼，一邊回着乾光的問題。
“日後喚我沈陌，至於錢財從何而來，你不必在意，也不要多問。”
沈陌不打算說太多，他現在可是墮仙，隨性一些纔是硬道理。果然，乾光聽到這話，沒有再問，只是時不時的要看一眼沈陌眉心處的墮仙符文。
一邊在心底默默唸着“沈陌”二字，像是要把他熟記在心一般。
另一邊，尋找好幾天依舊一無所獲的那羣人，終於放棄繼續尋找了，華麗的馬車與沈陌他們的馬車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
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相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