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馬兒漸漸放緩了步伐，沈陌也在差不多的距離處翻身下馬，拉着馬兒朝孫悟空這裏靠近。
隔得近了，沈陌還沒開口，孫悟空便道，“你這小孩兒怎麼又回來了？是打定主意賴着俺老孫了，煩死了……”
話是這麼說，但沈陌分明看到孫悟空眼中帶起的連綿笑意，這哪兒是嫌他煩？這明明是口是心非。
沈陌將馬背上放着的東西卸下來，就讓馬兒自己在周邊轉轉，一邊帶着東西在孫悟空對面坐下。
“是是是，我決定賴着大聖你，你覺得煩也沒辦法，誰讓……你與我有緣！”
說着，沈陌把放東西的箱子打開，露出裏面的東西來，孫悟空一邊嘴上說着。
“你這小孩兒真真是沒個真話，這一出去就是大半個月，還賴着俺老孫，俺看你是在外樂不思蜀了！”
一邊雙眼朝着箱子裏看去，只是他那個視角完全看不到裏面的東西，沈陌也沒拿出來，他急了，便又道。
“沈陌小孩兒，快讓俺老孫瞧瞧，你都帶了些什麼東西回來，快，瞧瞧，瞧瞧。”
這話讓沈陌原本放在裏面的手微微提起，這下就讓孫悟空看到了這是什麼東西，這明顯是一件衣服。
看這模樣，倒是挺符合孫悟空審美的，沈陌還特意給他三百六十度展示了一遍，孫悟空見此，也忍不住贊着。
“不錯不錯，好看！還有什麼？讓俺老孫都瞧瞧？”
於是沈陌在接下來給孫悟空展示了一遍自己這一路上買的那些東西，除了衣服和書外，還有不少的小玩意兒。
有些是孫悟空見過的，但更多的是孫悟空沒見過的，畢竟，這都過去四百多年快五百年了，很多東西早就不同了。
看着看着，孫悟空突然察覺到什麼，就詢問了一句，“沈陌小孩兒，那些個衣服你可是買小了？到時候穿不得有的你哭的。”
“不是買小了，”沈陌聽此，只是把衣裳一件又一件疊好，一邊笑着看向孫悟空，接着道，“那是爲大聖你準備的。”
距離五行山上的六字真言的期限，也纔不到十來年了，到時候孫悟空就能出來了。
雖說孫悟空是天生石猴，一身的毛，但好歹是個有思想的石猴，總不能衣不蔽體吧？
沈陌想的周到，聽孫悟空這麼一問，自然就認真回答了。
只是他這個回答卻讓孫悟空神色微怔，給他準備的？他下意識的迴應着。
“俺老孫被困在這裏，又穿不得，買這些作甚？”
“大聖，現在穿不得不代表以後穿不得，我幫你保存好，等你能穿那天，再拿出來。”
“……”孫悟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只是喃喃說着，“隨便你怎麼做，又不是俺老孫的東西……”
自從被壓在這五行山下後，孫悟空起初也反抗過，他不服氣，也不想服氣。
只是一天不服氣他依舊被壓在五行山下，兩天不服氣、三天不服氣、十天不服氣……總之無論他怎麼反抗，怎麼心有不甘，都只能被壓在五行山下，動彈不得。
長久下來，他心中的不服氣被漸漸磨去，就是那猖狂的性子，也隨之越磨越平。
在這幾乎看不到活物走動的地方，他把曾經學過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在腦海裏重複回憶，試圖打發這無邊的孤寂。
也是這樣，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離開這裏的一天。
沈陌的到來是個意外，但孫悟空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而他自己，還會留在這裏。
所以孫悟空在心裏將二者之間的情感，劃分得非常清晰，然而此時此刻，這樣一句話，卻讓清晰的界限漸漸被模糊。
你看，不過是一句話，他那不甘的反抗之心，又一次跳動了起來。
然而等他試圖動一動，感受到身上壓着的五行山，孫悟空面色一僵，轉而看向整理東西的沈陌，片刻，他臉上的僵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罷了，就當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吧。
想着，孫悟空又開始和沈陌說起話來，一人一猴長久不見，孫悟空其實有很多話想問，只是這些問話都變成了其他。
倒是沈陌，孫悟空不問，他卻會自己說出來，說那些自由自在的人方能看到的地方，點燃孫悟空渴望自由的心。
晚間，沈陌給孫悟空做了熟食，喫飯期間，沈陌笑眯眯的問了句，“大聖，我這走了大半個月，你有沒有想我？”
孫悟空一邊往嘴裏送喫的，一邊反問着，“那你呢？”
“我？”沈陌倒是沒想到孫悟空會反問，隨即笑道，“自然是想的，大聖你看，我這出門在外還念着你，買這麼多東西，可有不少好東西都是你的。”
聽着沈陌的話，孫悟空想到之前看過的東西，忍不住眉目溫柔了下來，在沈陌的話尾落下一個字。
“想。”
之後便不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的喫着手邊的熟食，這麼一個字，讓沈陌險些以爲聽錯了。
隨即沈陌便是脣角一勾，臉上的笑意也更溫和了起來。
怎麼說，能讓孫悟空承認自己想他，也算是他沈陌的本事。
自那日之後，沈陌便又繼續日日陪着孫悟空，偶爾孫悟空會問他，總是在這裏待着，就不怕修爲不進反退嗎？
對此，沈陌只是回答，“我修的是心，心不止，便不會退。”
這麼一句話下來，孫悟空也不再糾結沈陌修煉的事情，也越發習慣了身邊有沈陌的存在。
春去秋來，便是十來年。這日，沈陌突然擡頭看了眼天空，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到底還是沒有走開。
而是靠着孫悟空坐下，一邊習以爲常的遞給孫悟空一個果子，一邊自己拿出本書來仔細品讀。
也就不過十息的時間，半空中出現兩道身影，一大一小懸於五行山旁，伴着一道玄奧的混響聲。
“阿彌陀佛，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被囚困在此，可憐吶可憐。”
這話，讓孫悟空微微一愣，隨即努力擡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是對方所在之地太高，孫悟空看半天都沒看到人影。
他皺着眉頭，轉而看了看沈陌，沈陌見此，只是回着，“無妨。”
這下，孫悟空才高聲詢問着，“是哪個在揭俺老孫的短？！”
話出，那天上的身影便靠近了些，也讓人看得越發清晰了些，對方也問着。
“你可認得我？”
孫悟空剛看見對方，還以爲自己看錯了，隨即眨巴幾下眼，才道，“認得認得，你是南海觀世音菩薩！”
“不知道菩薩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我奉如來之命……”
天上的菩薩看着孫悟空，原本打算繼續說下去，只是話纔開口，他才注意到孫悟空身邊的沈陌。
頓時驚訝了起來，一邊掐算了一番，竟然沒算出沈陌的來處和去處，還隱隱覺得自己要遭反噬的感覺。
當即，他不再算，而是直接來到這塊空地上，目光落在沈陌身上，詢問着。
“你是何人？！”